征服世界第三极——登顶珠峰
1960年5月25日,王富洲、贡布(藏族)和屈银华共同登顶珠穆朗玛峰,这是中国人首次站上世界之巅。
王富洲,74岁,河南西华人,著名登山家,曾任中国登山队党委书记。
74岁的王富洲步履沉重,双脚拖地,几乎只能一步一挪,上下楼更费劲。
他习惯把房间的光线调得很暗。因为视力的问题,他几乎要把脸贴着电视屏幕才能看清画面,对光线的明暗变化尤其敏感。
走在人群中,很少有人能想象这个行动迟缓的老者,就是最早站到珠穆朗玛峰顶的中国人。
“逼上珠峰”
王富洲回忆,攀登珠峰的主意,是苏共中央提出来的。那时苏联在登山运动方面发展得比较好,可他们没有8000米以上的高峰,鉴于中苏之间特殊的友邻关系,苏联提议,两国共同组队攀登珠峰。
对于那时的中国而言,攀登珠峰不仅仅是学习苏联发展登山运动那么简单,在这背后有着更加深远的政治意义。
珠峰位于中国和尼泊尔两国边境,对于珠峰的归属,当时中尼双方存在争议。划界谈判时,中方提议将边境线划在珠峰顶峰,但尼方认为珠峰完全在尼泊尔境内,与中国无关。
王富洲介绍说,珠穆朗玛在藏语中意为“大地之母”,在尼泊尔,人们把她叫做“萨加马塔峰”,西方人则称之为“埃非勒士峰”。中方曾建议给这座山起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友谊峰”,但尼方拒绝接受:“你们中国人都没上去过,怎么能说是你们的?”
1953年5月29日,39岁的尼泊尔向导丹增·诺盖和新西兰登山家艾德蒙·希拉里从南坡登顶珠峰,成为历史上第一支成功登顶的队伍。正是丹增·诺盖的这一创举,成了尼方在谈判中的重要砝码。
在这样的情境下,中国人可谓“逼上珠峰”。
按照中苏双方约定,两国于1958年选拔队员训练队伍,1959年正式攀登。刚刚从北京地质学院毕业的王富洲通过层层考核顺利入选。
他的队友来自各行各业,贡布是西藏班禅警卫营的一名战士,来自四川的屈银华是一名伐木工人,身兼教练和队员之职的刘连满则是哈尔滨电机厂的一名消防员。
颇有意思的是,直到来北京读大学,出生在中原大地的王富洲基本上没见过山。入选登山队之前,他甚至不知道登山是怎样一项运动。
意外变化
在香山接受了一段时间集训后,王富洲和队友前往苏联进行高山训练。准备工作按部就班展开,可就在此时,国内外形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从50年代末期开始,中苏关系已逐步走向破裂。1960年7月,苏联政府一纸命令,当时在中国的所有苏联专家一夜之间全部撤退回国。
苏联的退出给攀登计划造成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王富洲回忆说,人员方面的困难还好办一些,经过1年多的训练,中方队员已基本具备攀登珠峰的身体和技术条件,很多队员已经登顶过一些7000米以上的高峰,如吉尔吉斯斯坦境内的列宁峰(7134米)和新疆境内的慕士塔格峰(7546米)。
更大的困难在于物资匮乏。按照原来的约定,所有高山物资、装备和食品均由苏方提供,苏方撤出后,这些东西都只能想办法去西欧购买。
由于欧美对华实施封锁,当时只能先从香港市场换回外汇,再去瑞士、法国、意大利等国购买物资和装备。
“苏联参加我们要上,苏联不参加我们也要上!”王富洲说,虽然当时中国正处于三年困难时期,但中央决心很大。为了完成这次任务,西藏方面还紧急修通了从日喀则到珠峰大本营的380千米公路。
三次行军
1960年3月,200多人的队伍集结珠峰大本营,其中包括90多名登山队员。
按照苏联人教的办法,登山队计划步步为营逐渐适应,分4次行军完成登顶。
第一次行军,登山队前进至6400米高度,沿途建立3个高山营地,并将物资和装备运到6400米。另外派遣一个侦察组侦察北坳路线——这是攀登珠峰必须面对的第一道难关。
完成既定任务后,队员撤回大本营休整,适应性行军过程也是考察队员体能和技术的过程。
第二次行军,登山队打通从北坳底部到顶端的“登山公路”,在7007米建立营地。不幸的是,来自兰州大学的青年教师汪玑在此次行动中因高原反应牺牲了。
按照计划,第三次行军的基本任务为侦察突击顶峰的路线并建立突击营地,如果条件成熟则相机而动直接登顶。
然而行动过程中天气突变,虽然3名队员在8500米建立了突击营地,但此次行动损失惨重,北京大学教师郭子庆因高原反应牺牲,全队共有50多人不同程度冻伤,包括队长史占春在内的多名主力队员不得不抱憾退出。
面对这支已经在冰天雪地里苦苦煎熬了2个多月的登山队,时任前线总指挥的韩复东曾经考虑过明年再登,但是,最终他们决定,重新组织队伍,再次投入战斗!
在前几次行动中担任运输任务的王富洲,此时入选第四次行军突击组,组长为登山队副队长许竞,队员还包括刘连满和贡布。后来的登顶队员屈银华,此时仍是运输队员。
为了表达必胜的决心,已经没有退路的登山队员分别写下遗嘱,王富洲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份遗嘱其实不像遗嘱,除了表决心,对家人亲友几乎一句话没有。“那时就一个心思:登顶!”
临危受命
第四次行军是从5月17日开始的。6天后,许竞、王富洲、刘连满和贡布4名突击队员到达8500米突击营地,屈银华随后亦率运输队员赶到。
按照原来的计划,4名突击队员次日一早出发冲顶,屈银华则随突击组行动至“第二台阶”底部,以拍摄从突击营地到“第二台阶”的纪录片。
可是当他们抵达突击营地时,发现原来的两顶帐篷只剩下一顶,先期运到这里的锅碗瓢盆都不见了,没有办法做饭烧水。
更要命的是氧气也不够,按计划,他们从突击营地出发时应该有10筒氧气,每人两筒,但因为运输当中发生问题,结果导致其中两筒是空的,另有几筒氧气也不满。于是大家只好改变计划,拍摄任务交给王富洲,屈银华留守突击营地接应。
5月24日上午9点多,4名突击队员钻出帐篷,向顶峰进发。刚刚走出几十米远,许竞突然两次倒下,王富洲知道,许竞不成了。
自第一次行军以来,身为登山队副队长的许竞几乎每次都是担纲先锋侦察之职,为全队前进开辟道路,这使他的体力早已严重透支。
没有时间犹豫,只能赶紧让屈银华顶替许竞参与冲顶,王富洲则作为事先确定的第一代理人,临危受命担当突击组组长。
成功登顶
中午12点多,4人来到“第二台阶”,这是一个高约30米的天险,平均坡度在80度左右。正是这一天险,阻断了众多登山家前进的脚步,它是从北坡登顶珠峰过程中最大的难题。
他们发现,“第二台阶”下半部分岩石上有一条裂缝,可容一人通过,从裂缝中间爬上去之后是一段高约6米的峭壁,几乎直上直下,而且光溜溜的无处下脚。消防员出身的刘连满攀爬能力最强,他试着爬了几次都未能成功,“摔得够呛,体力消耗也很大”。
王富洲说,最后还是刘连满想出了搭人梯的办法,屈银华借助刘连满的托举,在岩石上砸进两枚冰锥,穿上保险绳,并利用保险绳第一个爬上峭壁顶端。其他3人亦如法炮制,成功突破“第二台阶”。
“第二台阶”的艰险远远超过他们此前的估计,他们原本计划用9个小时登顶,可是光通过“第二台阶”就花了5个多小时。而且,刘连满在此处耗尽体力无法继续前行。屈银华则为了攀爬方便脱掉高山靴,导致脚趾全部被冻掉,连脚后跟的肉都被冻掉了。
在海拔8700米处,王富洲、屈银华和贡布将刘连满安置在一块避风的大石头旁,继续向顶峰进发。此时天色已晚,3人决定摸黑前进,根据天气预报,本轮好天气将于次日结束,他们必须赶在风雪来临之前登顶下撤,而且他们也没有携带扎营装备。
借助微弱的星光和雪光,最后冲刺走得异常艰难,找不到路线,只能用手摸索着往上走,因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3人体力都下降得很厉害,有些地方完全是一寸一寸爬上去的,从海拔8700米到登顶,100多米的路程花了10多个小时。
登顶时间为5月25日凌晨4点20分,环顾四周,除了夜空和闪亮的星星,再也无路可走,他们这才确信已经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使命。
不断超越
登顶珠峰4年后,王富洲完成了他的又一壮举:登顶海拔8012米的希夏邦马峰。这是最后一座有人登顶的8000米以上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