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哉,高五姑
报载,《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天津卷》已终审交稿。这部将传诸后代的天津曲艺文献总集收录音响资料一百余段,有不少至为名贵,博得专家和总编辑部的叹赏。其中,七十五年以前灌制的时调唱片《叹时局》格外受到重视。用时调的形式反映严肃的政治主题本已难得,而不无沉痛地唱出“各国纷纷把资本投,条件苛刻还任意地要求”“中国的时局真堪忧”的,恰恰是社会最底层的可怜虫——出身青楼的高五姑。
高五姑,河北省安次县葛河镇人,幼时被卖到天津,稍长沦为娼妓,先后隶籍于天津侯家后九顺班、南市翠仙班、富春馆和北京群英班等处,颇有名。她十四岁从老弦师、艺人王宝寅学唱,后在中华、权乐等落子馆登台演唱时调小曲,是一流的红唱手,逐渐脱离妓院生活而正式从艺。一十年代末与吕某结婚,不久离异,仍出台演唱时调。她的嗓音极高亢,极宽厚,演唱有独特的韵味,悲凉沉郁,于凄楚中别具一种刚健的美。是早期时调的代表人物之一。她留下的音响,《叹时局》外,尚有《七月七》、《喜荣归》、《青楼悲秋》数种唱片传世。
高五姑为人爽朗热情,虽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仍然能推己及人,热心于公共事业。如民国初年“法人占地拘警风潮”中,她慨然举行义演,当场劝捐支援罢工斗争,自己也多次认捐。又如二十年代声援五卅惨案的义演活动,她也是积极投入的一员。
旧中国的曲艺艺人生活没有保障,女艺人尤为艰难,年龄稍长就不易搭班演唱。高五姑不得不隐瞒自己的真实年纪以求免受饥寒。而黑暗的社会制度、腐败的社会风气都在吞噬着艺人的灵与肉,高五姑也不幸沾染了吸毒、嗜赌的嗜好,无情的岁月和残酷的环境销蚀着她的生命和艺术才能。四十年代初,她实际上已近六十岁了,仍然竭蹶困顿,挣扎在生与死之间。因为无台可登,只得游走于相识的同行、听众中间,形同乞讨。到一九四三年,她唯一相依为命的养女也弃她而去了。高五姑孑然一身,生活无着,绝望之下,在十月的一个黑夜,在南市的一条胡同口,投入了死神的怀抱。
高五姑长在南市,红在南市,老在南市,死在南市!死在了洒着她的血泪也记录着她的荣誉的土地上! 1916年11月下旬,她曾在这里振吭高歌,一曲之后,双手捧上大洋二十三元、小洋二百零四角、铜子一千三百九十五枚,献给自己的同胞。而当她因为冷、饿、瘾,在1943年10月那个暗夜中倒下来的时候,在第二天早上被人们发现并认出的时候,她是一文不名的了!连身上最后一片布也被将步她后尘的人拿去。当好心的同行凑了衣衾棺材钱赶来收尸的时候,她已经被专收“路倒”的大车拉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了。
一代曲坛名家,在旧社会如此下场,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