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顾图河
善走须得途,邪径不可行,
差博须得卢,不关人力成。
达人期任运,世路夸趋营。
百虑输一忘,百巧输一诚。
不见信天翁,亦得全其身?
顾图河,字书宣,江南江都(今属江苏)人。康熙甲戌(1694)进士及第,官翰林院编修。著有《雄雉斋集》。沈德潜评价他的诗是“太史韵语,都从性灵流出,无一依傍。”
诗题“任运”是听任命运的意思。《宋书·王景文传》:“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
“善走须得途,邪径不可行。”两句是说,善于行走的人,也得有合适的道路,那偏狭崎岖的小径他是无法施展本领的。这两句说明了外因对内因的制约作用。任何事物的生存、发展、变化都是有条件的,相对的,都要符合客观规律。“善博须得卢,不关人力成。”两句进一步说明了这个道理,并强调了机遇的重要作用。博,通簿,古代的一种博戏。卢,古时樗蒲戏一掷五子俱黑的名称,为最胜采。得卢,就是得到最胜采。这两句意思是说,最善于玩博戏的人也要遇上最胜采才能赢,和自己的人力是没有关系的。也就是说,他的成功只是一种机遇,不是技巧。《晋书·刘毅传》:“既而四子俱黑,其一子转跃未定,裕厉声喝之,皆成卢焉。”这四句诗语浅而意深,以最普通的事例,说明了深奥的哲理——事情的成败,关键在于机遇,虽说谋事在人,但却成事在天。
“达人期任运,世路夸趋营。”趋营,奔走谋求。这两句直接议论,意思是说,通达事理的人希望听任命运,而世上的普通人却夸赞那多方奔走谋求的人。这两句把两种情况作了鲜明的对比,褒扬什么,贬斥什么,清清楚楚。
“百虑输一忘,百巧输一诚。”前句犹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就是说,即使殚精竭虑,煞费苦心,也难免因一时的遗漏(忘)而失败;后句是说,即便能处处取巧图便,也会因一时的专诚(未取巧)而受挫。总之,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而命运的力量才是深不可测的,是人力所无法企及的。这偶然的“忘”,偶然的“诚”正是“输”的原因,这不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吗?沈德潜评这两句诗说;“虑输于忘,任运也;巧输于诚,任运中有工夫在,更说得密。”
最后一联是说,你没有看见过信天翁吗?它不也能安然地生存吗?据说信天翁以食鱼为生,却不会捕鱼,只能等鱼鹰捕到鱼后偶尔坠下时捡来吃。它凝立水边,终日不移步,其生存,自然靠天命了。诗以信天翁结束全篇,有力地说明了客观外界对人对万事万物的制约作用。谁能不相信天命呢?
作品虽然带有浓厚的宿命论观点,但如果我们把“任运”理解成顺应客观规律的发展,其所议之理不是颇耐人寻味吗?
“百虑输一忘,百巧输一诚”又包含另一方面的哲理。虑多、巧多虽然能赢得成功,但虑多,难免有忘,忘则输;巧多,必然有诚,诚则败。好事中寓有坏的因子,坏事中又何尝没有好因子存生呢?这就是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