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娥冤·第四折·|原文|赏析|鉴赏|译文|注释

窦娥冤·第四折

(窦天章冠带引丑张千、祗从上,诗云)独立空堂思黯然,高峰月出满林烟;非关有事人难睡,自是惊魂夜不眠。老夫窦天章是也。自离了我那端云孩儿,可早十六年光景。老夫自到京师,一举及第,官拜参知政事。只因老夫廉能清正,节操坚刚,谢圣恩可怜,加老夫两淮提刑肃政廉访使之职,随处审办刷卷,体察滥官污吏,容老夫先斩后奏。老夫一喜一悲:喜呵,老夫身居台省,职掌刑名,势剑金牌,威权万里;悲呵,有端云孩儿,七岁上与了蔡婆婆为儿媳妇,老夫自得官之后,使人往楚州问蔡婆婆家,他邻里街坊道,自当年蔡婆婆不知搬在那里去了,至今音信皆无。老夫为端云孩儿,啼哭的眼目昏花,忧愁的须发斑白。今日来到这淮南地面,不知这楚州为何三年不雨?老夫今在这州厅安歇。张千,说与那州中大小属官,今日免参,明日早见。(张千向古门云)一应大小属官,今日免参,明日早见。(窦天章云)张千,说与那六房吏典,但有合刷照文卷,都将来,待老夫灯下看几宗波。(张千送文卷科) (窦天章云)张千,你与我掌上灯。你每都辛苦了,自去歇息罢。我唤你便来,不唤你休来。(张千点灯,同祗从下) (窦天章云)我将这文卷看几宗咱。“一起犯人窦娥,将毒药致死公公。……”我才看头一宗文卷,就与老夫同姓;这药死公公的罪名,犯在十恶不赦,俺同姓之人也有不畏法度的。这是问结了的文书,不看他罢,我将这文卷压在底下,别看一宗咱。(做打呵欠科,云)不觉的一阵昏沉上来,皆因老夫年纪高大,鞍马劳困之故。待我搭伏定书案,歇息些儿咱。(做睡科。魂旦上,唱)

[双调·新水令]我每日哭啼啼守住望乡台,急煎煎把仇人等待,慢腾腾昏地里走,足律律旋风中来。则被这雾锁云坦,撺掇的鬼魂快。

 (魂旦望科,云)门神户尉不放我进去。我是廉访使窦天章女孩儿,因我屈死,父亲不知,特来托一梦与他咱。(唱)

[沉醉东风]我是那提刑的女孩,须不比现世的妖怪,怎不容我到灯影前,却拦截在门桯外? (做叫科,云)我那爷爷呵! (唱)枉自有势剑金牌,把俺这屈死三年的腐骨骸,怎脱离无边苦海?

 (做入见哭科,窦天章亦哭科,云)端云孩儿,你在那里来?(魂旦虚下) (窦天章做醒科,云)好是奇怪也!老夫才合眼去,梦见端云孩儿,恰便似来我跟前一般;如今在那里?我且再看这文卷咱。(魂旦上做弄灯科) (窦天章云)奇怪,我正要看文卷,怎生这灯忽明忽灭的?张千也睡着了,我自己剔灯咱。(做剔灯,魂旦翻文卷科。窦天章云)我剔的这灯明了也,再看几宗文卷。“一起犯人窦娥,药死公公……” (做疑怪科,云)这一宗文卷,我为头看过,压在文卷底下,怎生又在这上头?这几时问结了的,还压在底下,我别看一宗文卷波。(魂旦再弄灯科。窦天章云)怎么这灯又是半明半暗的?我再剔这灯咱。(做剔灯。魂旦再翻文卷科) (窦天章云)我剔的这灯明了,我另拿一宗文卷看咱。“一起犯人窦娥,药死公公。……”呸!好是奇怪!我才将这文书分明压在底下,刚剔了这灯,怎生又翻在面上?莫不是楚州后厅里有鬼么。便无鬼呵,这桩事必有冤枉。将这文卷再压在底下,待我另看一宗如何? (魂旦又弄灯科。窦天章云)怎生这灯又不明了?敢有鬼弄这灯?我再剔一剔去。(做剔灯科。魂旦上,被撞见科。窦天章举剑击桌科,云)呸!我说有鬼!兀那鬼魂,老夫是朝廷钦差带牌走马肃政廉访使,你向前来,一剑挥之两段。张千,亏你也睡的着,快起来,有鬼有鬼。兀的不吓杀老夫也! (魂旦唱)

[乔牌儿]则见他疑心儿胡乱猜,听了我这哭声儿转惊骇。哎,你个窦天章直恁的威风大,且受你孩儿窦娥这一拜。

 (窦天章云)兀好鬼魂,你道窦天章是你父亲,“受你孩儿窦娥拜”,你敢错认了也?我的女儿叫做端云,七岁上与了蔡婆婆为儿媳妇。你是窦娥,名字差了,怎生是我女孩儿? (魂旦云)父亲,你将我与了蔡婆婆家,改名做窦娥了也。(窦天章云)你便是端云孩儿?我不问你别的,这药死公公的是你不是? (魂旦云)是你孩儿来。(窦天章云)噤声!你这小妮子,老夫为你啼哭的眼也花了,忧愁的头也白了,你剗地犯下十恶大罪,受了典刑!我今日官居台省,职掌刑名,来此两淮审办刷卷,体察滥官污吏;你是我亲生之女,老夫将你治不的,怎治他人?我当初将你嫁与他家呵,要你三从四德:三从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者,事公姑,敬夫主,和妯娌,睦街坊。今三从四德全无,剗地犯了十恶大罪。我窦家三辈无犯法之男,五世无再婚之女;到今日被你辱没祖宗世德,又连累我的清名。你快与我细吐真情,不要虚言支出。若说的有半厘差错,牒发你城隍祠内,着你永世不得人身,罚在阴山永为饿鬼。(魂旦云)父亲停嗔息怒,暂罢狼虎之威,听你孩儿慢慢的说一遍咱。我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你将我送与蔡婆婆做儿媳妇。至十七岁与夫配合,才得两年,不幸儿夫亡化,和俺婆婆守寡。这山阳县南门外有个赛卢医,他少俺婆婆二十两银子。俺婆婆去取讨,被他赚到郊外,要将婆婆勒死;不想撞见张驴儿父子两个,救了俺婆婆性命。那张驴儿知道我家有个守寡的媳妇,便道: “你婆儿媳妇既无丈夫,不若招我父子两个。”俺婆婆初也不肯,那张驴儿道: “你若不肯,我依旧勒死你。”俺婆婆惧怕,不得已含糊许了。只得将他父子两个领到家中,养他过世。有张驴儿数次调戏你女孩儿,我坚执不从。那一日俺婆婆身子不快,想羊肚儿汤吃,你孩儿安排了汤。适值张驴儿父子两个问病,道: “将汤来我尝一尝。”说: “汤便好,只少些盐醋。”赚的我去取盐醋,他就暗地里下了毒药。实指望药杀了俺婆婆,要强逼我成亲。不想俺婆婆偶然发呕,不要汤吃,却让与老张吃,随即七窍流血死了。张驴儿便道: “窦娥药死俺老子,你要官休?要私休?”我便道: “怎生是官休?怎生是私休?”他说: “要官休,告到官司,你与俺老子偿命;若私休,你便与我做老婆。”你孩儿便道:“好马不鞴双鞍,烈女不更二夫。我至死不与你做媳妇,我情愿和你见官去。”他将你孩儿拖到官中,受尽三推六问,吊拷绷扒,便打死孩儿,也不肯认。怎当州官见你孩儿不认,便要拷打俺婆婆;我怕婆婆年老,受刑不起,只得屈认了。因此押赴法场,将我典刑。你孩儿对天发下三桩誓愿:第一桩,要丈二白练挂在旗枪上,若系冤枉,刀过头落,一腔热血休滴在地下,都飞在白练上;第二桩,现今三伏天道,下三尺瑞雪,遮掩你孩儿尸首;第三桩,着他楚州大旱三年。果然血飞上白练,六月下雪,三年不雨,都是为你孩儿来。(诗云)不告官司只告天,心中怨气口难言,防他老母遭刑宪,情愿无辞认罪愆。三尺琼花骸骨掩,一腔鲜血练旗悬,岂独霜飞邹衍屈,今朝方表窦娥冤。(唱)

[雁儿落]你看这文卷曾道来不道来,则我这冤枉要尽耐如何耐?我不肯顺他人,倒着我赴法场;我不肯辱祖上,倒把我残生坏。

[得胜令]呀,今日个搭伏定摄魂台,一灵儿怨哀哀。父亲也,你现掌着刑名事,亲蒙圣主差。端详这文册,那厮乱纲常当合败。便万剐了乔才,还道报冤仇不畅怀。

 (窦天章做泣科,云)哎!我那屈死的儿,则被你痛杀我也!我且问你,这楚州三年不雨,可真个是为你来? (魂旦云)是为你孩儿来。(窦天章云)有这等事!到来朝我与你做主。(诗云)白头亲苦痛哀哉,屈杀了你个青春女孩。只恐怕天明了,你且回去,到来日我将文卷改正明白。(魂旦暂下) (窦天章云)呀,天色明了也。张千,我昨日看几宗文卷,中间有一鬼魂来诉冤枉。我嚷你好几次,你再也不应,直恁的好睡那。(张千云)我小人两个鼻子孔一夜不曾闭,并不听见女鬼诉什么冤状,也不曾听见相公呼唤。(窦天章做叱科,云)嗯!今早升厅坐衙,张千,喝押厢者。(张千做幺喝科,云)在衙人马平安!抬书案!(禀云)州官见。(外扮州官人参见科) (张千云)该房吏典见。(丑扮吏入参见科) (窦天章问云)你这楚州一郡,三年不雨,是为着何来? (州官云)这个是天道亢旱,楚州百姓之灾,小官等不知其罪。(窦天章做怒云)你等不知罪么!那山阳县有用毒药谋死公公犯妇窦娥,他问斩之时曾发愿道: “若是果有冤枉,着你楚州三年不雨,寸草不生。”可有这件事来? (州官云)这罪是前任桃州守问成的,现有文卷。(窦天章云)这等糊突的官也着他升去!你是继他任的,三年之中可曾祭这冤妇么? (州官云)此犯系十恶大罪,元不曾有祠,所以不曾祭得。(窦天章云)昔日汉朝有一孝妇守寡。其姑自缢身死,其姑女告孝妇杀姑,东海太守将孝妇斩了。只为一妇含冤,致令三年不雨。后于公治狱,仿佛见孝妇抱卷哭于厅前。于公将文卷改正,亲祭孝妇之墓,天乃大雨。今日你楚州大旱,岂不正与此事相类?张千,分付该房签押下山阳县,着拘张驴儿、赛卢医、蔡婆婆一起人犯,火速解审,毋得违误片刻者。(张千云)理会的。(下)(丑扮解子押张驴儿、蔡婆婆同张千上,禀云)山阳县解到审犯听点。(窦天章云)张驴儿。(张驴儿云)有。(窦天章云)蔡婆婆。(蔡婆婆云)有。(窦天章云)怎么赛卢医是紧要人犯不到? (解子云)赛卢医三年前在逃,一面着广捕批缉拿去了,待获日解审。(窦天章云)张驴儿,那蔡婆婆是你后母么? (张驴儿云)母亲好冒认的?委实是。(窦天章云)这药死你父亲的毒药,卷上不见有合药的人,是那个的毒药? (张驴儿云)是窦娥自合就的毒药。(窦天章云)这毒药必有一个卖药的医铺,想窦娥是个少年寡妇,那里讨这药来。张驴儿,敢是你合的毒药么?(张驴儿云)若是小人合的毒药,不药别人,倒药死自家老子?(窦天章云)我那屈死的儿嚛,这一节是紧要公案,你不自来折辩,怎得一个明白?你如今冤魂却在那里? (魂旦上,云)张驴儿,这药不是你合的?是那个合的? (张驴儿做怕科,云)有鬼有鬼,撮盐入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魂旦云)张驴儿,你当日下毒药在羊肚儿汤里,本意药死俺婆婆,要逼勒我做浑家。不想俺婆婆不吃,让与你父亲吃,被药死了,你今日还敢赖哩! (唱)

[川拨棹]猛见了这吃敲材,我只问你这毒药从何处来?你本意待暗里栽排,要逼勒我和谐,倒把你亲爷毒害,怎教咱替你耽罪责!

 (魂旦做打张驴儿科) (张驴儿做避科,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大人说这毒药必有个卖毒药的医铺,若寻得这卖药的人来和小人折对,死也无词。(丑扮解子解赛卢医上,云)山阳县续解到犯人一名赛卢医。(张千喝云)当面。(窦天章云)你三年前要勒死蔡婆婆,赖他银子,这事怎么说? (赛卢医叩头科,云)小的要赖蔡婆婆银子的情是有的,当被两个汉子救了,那婆婆并不曾死。(窦天章云)这两个汉子你认的他叫做什么名姓?(赛卢医云)小的认便认得,慌忙之际可不曾问的他名姓。(窦天章云)现有一个在阶下,你去认来。(赛卢医做下认科,云)这个是蔡婆婆。(指张驴儿云)想必这毒药事发了。(上云)是这一个,容小的诉禀:当日要勒死蔡婆婆时,正遇见他爷儿两个救了那婆婆去。过得几日,他到小的铺中讨服毒药,小的是念佛吃斋人,不敢做昧心的事,说道: “铺中只有官料药,并无什么毒药。”他就睁着眼道: “你昨日在郊外要勒死蔡婆婆,我拖你见官去。”小的一生最怕的是见官,只得将一服毒药与了他去。小的见他生相是个恶的,一定拿这药去药死了人,久后败露,必然连累。小的一向逃在涿州地方,卖些老鼠药。刚刚是老鼠被药杀了好几个,药死人的药,其实再也不曾合。(魂旦唱)

[七弟兄]你只为赖财,放乖,要当灾。(带云)这毒药呵,(唱)原来是你赛卢医出卖张驴儿买,没来由填做我犯由牌,到今日官去衙门在。

 (窦天章云)带那蔡婆婆上来。我看你也六十外人了,家中又是有钱钞的,如何又嫁了老张,做了这等事来? (蔡婆婆云)老妇人因为他爷儿两个救了我的性命,收留他在家养膳过世!那张驴儿常说要将他老子接脚进来,老妇人并不曾许他。(窦天章云)这等说,你那媳妇就不该认做药死公公了。(魂旦云)当日问官要打俺婆婆,我怕他年老受刑不起,因此咱认做药死公公,委实是屈招个! (唱)

[梅花酒]你倒是咱不该,这招状供写的明白。本一点点孝顺的心怀,倒做了惹祸的胚胎。我只道官吏每还覆勘,怎将咱屈斩首在长街!第一要素旗枪鲜血洒,第二要三尺雪将死尸埋,第三要三年旱示天灾:咱誓愿委实大。

[收江南]呀,这的是衙门从古向南开,就中无个不冤哉!痛杀我娇姿弱体闭泉台,早三年以外,则落的悠悠流恨似长淮。

 (窦天章云)端云儿也,你这冤枉我已知,你且回去。待我将这一起人犯并原问官吏,另行定罪,改日做个水陆道场超度你升天便了。(魂旦拜科,唱)

[鸳鸯煞尾]从今后把金牌势剑从头摆,将滥官污吏都杀坏。与天子分忧,万民除害。(云)我可忘了一件,爹爹,俺婆婆年纪高大,无人侍养,你可收恤家中,替你孩儿尽养生送死之礼,我便九泉之下,也可瞑目。(窦天章云)好孝顺的儿也。(魂旦唱)嘱付你爹爹,收养我妳妳。可怜他无妇无儿,谁管顾年衰迈!再将那文卷舒开。(带云)爹爹也,把我窦娥名下(唱)屈死的于伏罪名儿改。

 (窦天章云)唤那蔡婆婆上来,你可认的我么? (蔡婆婆)老妇人眼花了,不认的。(窦天章云)我便是窦天章,适才的鬼魂便是我屈死的女孩儿端云。你这一行人听我下断:张驴儿毒杀亲爷,奸占寡妇,合拟凌迟,押赴市曹中钉上木驴,剐一百二十刀处死。升任州守桃杌并该房吏典,刑名违错,各杖一百,永不叙用。赛卢医不合赖钱,勒死平民;又不合修合毒药,致伤人命,发烟障地面,永远充军。蔡婆婆我家收养。窦娥罪改正明白。(词云)莫道我念亡女与他不罪愆,也可怜见楚州大旱三年。昔于公曾表白东海孝妇,果然是感召得灵雨如泉。岂可便推诿道天灾代有,意不想人之意感应通天。今日个将文卷重行改正,方显得王家法不使民冤。

  题目 秉鉴持衡廉访法

  正名 感天动地窦娥冤




《窦娥冤》第四折是全剧的结尾,用浪漫主义的艺术手法,让窦娥鬼魂出场诉说冤枉,控诉官吏,把她争到头、竞到底的反抗性格表现得更加鲜明动人。窦娥被处死后三年,她的父亲窦天章一举及第,官拜参知政事,加两淮提刑肃政廉访使,到楚州审办刷卷。夜晚,窦天章安歇在楚州官厅,灯下看文卷。头一宗就是窦娥毒药致死公公一案。这时,窦娥的鬼魂出现,翻得文卷时上时下,灯光忽明忽暗,父女俩相见,诉明了冤枉。于是,窦天章第二天升厅坐衙,拘到张驴儿、赛卢医、蔡婆婆一起人犯。审问明白,为窦娥改正了屈死的罪名,答应了窦娥要求,收养蔡婆婆。处死张驴儿,充军赛卢医,结束冤案,方显得帝王家法不使民冤。这虽然是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有的情节,却是对受迫害的人民寄予无限同情的表现。

这里我们集中分析一下窦娥的鬼魂在公堂的一段唱调,共五支曲子。[川拨棹]一支曲,是窦娥鬼魂见到张驴儿后边打边唱的。她先仇恨地骂张驴儿是吃敲材,即挨刀货,再问张驴儿毒药是从哪里来?因为这是造成和解开全剧冤案的关键情节,桃杌等贪赃枉法的官吏,正是因为没弄清这一点,才错斩了窦娥,造成了冤案。所以窦娥鬼魂就指责张驴儿,阴谋安排害别人,要逼迫我嫁给你,倒把你亲爷毒害,怎么反叫咱替你担罪责! [七弟兄]一支曲子,是窦娥鬼魂知道毒药是赛卢医卖给张驴儿后的唱词。她先指责赛卢医只为赖财,就想勒死蔡婆婆,应该当灾认罪。现在你又卖毒药给张驴儿,那黑暗的衙门、糊涂的官吏,没来由的填我犯由牌,桃杌虽然升任桃州守走了,但官去衙门在,应该为我窦娥昭雪冤案,处罚张驴儿、赛卢医和桃杌这些犯人。[梅花酒]这支曲子,窦娥鬼魂说明自己当初认药杀公公的原因:张驴儿父亲不是自己的公公,自己屈招为药死公公,全是怕年老的蔡婆婆吃苦受刑,这一点孝顺心怀,做了惹祸的胚胎。窦娥的这一认识,达到了她那个时代的高峰,因为屈杀窦娥,不仅是封建政权的罪恶,而且也是封建思想的毒害,所以她才能在否定封建统治阶级的同时,也动摇了神权观念。因此,她说自己原来对高层统治者还抱有幻想,只道官吏们还要覆勘,没想到就把自己遭屈斩首在长街。所以,她才咒骂天地、发下三桩誓愿,要对世人显圣,说明自己的冤情委实不浅。窦娥这种死也要反抗的精神,正体现了人民敢于斗争的巨大力量,表现了关汉卿的战斗的民主主义精神。[收江南]一支曲子,窦娥进一步揭露封建政权的黑暗和不合理。所以她开口就说“衙门从古向南开,就中无个不冤哉!”这就是封建政权的反动本质!这样黑暗的社会,不合理的制度,怎么能不冤杀自己,使自己娇姿弱体的妇女,埋葬在坟墓里!到现在三年多了,冤枉不能昭雪,深仇大恨就像悠悠长流的淮水。窦娥的思想认识是用生命换来的,正是封建社会里被压迫人民觉醒的表现。[鸳鸯煞尾]这支曲子,是窦娥鬼魂彻底否定了封建统治阶级后的唱词。她希望从今后把金牌势剑从头摆,将滥官污吏都杀坏。与天子分忧,为万民除害。就是说,要建立清官政治,要为民做主。这种思想虽然还很朦胧,而且还有反贪官不反皇帝的影响,但这种希望却体现了人民的恳切愿望,所以,窦娥才能成为光辉不朽的艺术典型,具有巨大的思想力量和永久的艺术魅力,直到今天还流传在戏剧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