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日观葡萄》题画诗赏析

邓文原

满筐圆实骊珠滑,入口甘香冰玉寒。

若使文园知此渴,露华应不乞金盘。

温日观,宋末元初画家。杭州玛瑙寺僧人。法名子温,字仲言,号知归子。俗姓温,初名玉山,通称温日观。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宋亡,以逸民自居,不与元统治者合作,尤其痛恨江南释总统杨琏真伽,骂他是“掘坟贼”,几遭捶楚,而不畏死。为人傲岸不拘,性嗜酒。能诗,善草书,专画葡萄,极工,有“温葡萄”之称。

《石渠宝笈》卷三十二载赵孟頫跋温日观《葡萄卷》云:“日观老师作墨葡萄,初若不经意,而枝叶肯綮,细玩之纤悉皆具,殆非学所能至。俗人恳恳求之,靳不与一笔。遇佳士,虽不求,辄索纸笔挥洒无吝色,岂可谓道人胸中无泾渭耶?”而《农田余话》则说他画葡萄时, “酒酣兴发,以手泼墨,然后挥墨,迅于行草,收拾散落,顷刻而就。”读以上这两条材料,可以想象这位画家的为人和画风。

鉴赏温日观存世之作,确实是以泼墨和行草笔法为主,往往墨气淋漓,生机勃发。他画葡萄叶子用泼墨手法,画藤蔓用大草笔法,画细枝、茎须用行草笔法,画葡萄用渲染技法,而画老藤则用飞白笔法,夭矫盘屈,势若游龙飞舞、巨蛇出窟。难怪连赵孟頫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赞为“殆非学所能至”。

邓文原的题画诗,首句绘形,说温日观所画之满筐葡萄,颗颗滚圆饱满,表面像骊珠一样滑润。晚唐五代著名词人韦庄《白樱桃》诗有句云: “只应汉武金盘上,泻得珊瑚白露珠。”韦庄用白珊瑚珠来比喻白樱桃,取其色形相似,巧妙至极;邓文原以骊珠滑来比喻成熟饱满的葡萄,也取其色形相似,同样巧妙至极。邓诗可能受到韦诗的启发,观下面三、四句也用“金盘仙露”之典,更可得到明证。

次句咏香味,诗人设想画中葡萄,如此滚圆饱满,入口一定甘香无比, 一定凉爽适口,沁人心脾。用示现手法,将画葡萄当真葡萄来咏赞,真有“以假乱真”之妙!

三、四两句从韦诗受到启发,亦用“金盘仙露”之典。史载汉武帝为求长生不老,在建章宫前建二十丈高的金铜仙人承露盘,承接仙露,和玉屑饮之。韦诗只取金盘灿烂、露珠圆润之意,来刻画白樱桃的外形;而邓诗则取葡萄美味远胜金盘仙露之义,来形容画中葡萄的美味,从而强调温日观画艺之出神入化。用同一典故,取义不同,效果相同,真有异曲同工之妙。至于“文园”,原指汉文帝刘恒的陵园,诗中为了协调平仄,不用“武帝” “茂陵”字样,而以“文园”借代,理解时不必拘泥。所以,诗的三、四两句是说,如果汉武帝早知道葡萄如此味美解渴、食之有飘飘欲仙之感的话,他就不会建造金铜仙人承露盘来乞求仙露了。如此一反衬,画葡萄之形象逼真、令人馋涎欲滴的意思,不是溢于言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