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陆游在乾道九年(1173)代理嘉州(今四川乐山县)政务,时常怀念“从戎驻南郑”(《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的情景。在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他凝视着挂在床头的宝刀,想到自己年近半百而功业未立,又想到中原沦陷区内的人民,心中涌起无限感慨,奋笔写下了这首借物咏志而气势豪健的著名诗篇。
起两句紧扣诗题:用黄金嵌饰的宝刀,夜间放射的光芒透出窗扉,显示出外观与内质的华美名贵。紧接着由物及人,抒写提刀人的心态。“丈夫”即大丈夫,《孟子·滕文公下》云: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陆游时年四十九,离开南郑后,他深感朝中执政者并不思恢复中原,且尽力阻挠抗战,因而他知道自己欲图北伐以尽驱敌寇的壮志难酬。岁月流逝,“丈夫无成忽老大”( 《夏夜不寐有赋》),他提刀四顾八方,感慨万端。“京华”以下四句,诗人宕开笔墨,叙述天下同此心者,也颇不乏人。想当年孝宗即位,起用抗战名将张浚,朝廷中出现一股前所未有的高昂气氛。当时自己所结交的都是主战名士,大家互相勉励,同仇敌忾,有着为抗战事业而献身的豪迈志气,他们不斤斤计较个人的名利,准备着为国杀敌,只要能青史留名,将不顾个人生死。这里一个“耻”字,渗透着诗人和他的同志抗金立功的强烈信念和豪气。那时,“天子”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一片丹心报天子”,正是表露了诗人报效国家的一片赤诚之心。
“尔来”两句,诗人回忆起一年前从军汉中的情态。当时他风尘仆仆地来到南郑,在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任干办公事兼检法官。他曾参加过强渡渭水的战斗以及在大散关与金兵的遭遇战。汉中的雄奇地势,豪壮的民风,使他感到收复中原必须以关中为根据地,“会看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山南行》)。汉中之行,给他留下难忘的深刻的印象。“南山晓雪玉嶙峋”,“南山”即终南山,山顶终年积雪。此句以景衬情,含蓄隽永。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末句诗人直抒胸臆,倾吐一腔豪情。在战国时期,秦国打败了楚国,扣留了楚怀王。当时楚国民间流传着这样两句民谣: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史记·项羽本纪》)。陆游借用这个典故表明南宋人民一定能够抗金雪耻,收复失地。当时南宋虽仅据半壁江山,但诗人感到军民中蕴藏着国仇未报而渴望恢复的强烈意愿,京华亦多“奇士”,国中并非“空无人”,更何况有“地连秦雍川原壮”(《归次汉中境上》)的汉中根据地,打败金兵,夺取最后胜利,并非不可能。想起这些,诗人热血沸腾,眼前仿佛出现一幅胜利在望的图象: “群阴伏,太阳升;胡无人,宋中兴!”(《胡无人》)结尾反诘句笔力千钧,掷地有声,读来令人感奋。
这首歌,感情激昂,气势恢宏,表现出诗人对恢复事业必胜的信念。清赵翼《瓯北诗话》卷六论陆游古体诗时说: “才气豪健,议论开辟引用书卷,皆驱使出之,而非徒以数典为能事,意在笔先,力透纸背。”以此来品评这首诗篇也是非常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