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鼠·宋·洪咨夔》原文与赏析

宋·洪咨夔

狐鼠擅一窟, 虎蛇行九逵。

不论天有眼, 但管地无皮。

吏鹜肥如瓠, 民鱼烂欲糜。

交征谁敢问, 空想素丝诗。

南宋官府机构庞杂,贪官层叠,污吏横行,国弱民怨。洪咨夔虽官至刑部尚书,但多有抨击弊政、鞭鞑贪官、为民请命之作,《狐鼠》堪为代表。

全诗仅五言八句,之所以能将作者责政之旨、刺官之意、济世之心、怜民之情表述淋漓,全在于作者工对妙比、化典为己所用的艺术之功。诗歌几乎句句化用典故、引述成语,使得语言凝炼不俗,意象纵横延伸,平面诗行凸现“狐鼠”的群丑塑像,蕴含着作者的深层心态。“狐鼠”一语,为城狐社鼠的省语。《晏子春秋·内篇问上》云:“夫社(土地庙),束木而涂之,鼠因而托焉,熏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者,以社故也。”城狐则以城为窟,掘狐则恐坏城垣。均写有所依恃的作恶之人。诗以“狐鼠”喻南宋的贪官污吏,“擅一窟”则尽现其作恶有术,且已成性。“虎蛇”由李白《蜀道难》“朝避猛虎,夕避长蛇”之语引伸而来,与“狐鼠”相对应。达官显贵行于都城大道,本是华盖联绵、裘马扬扬,作者却以猛虎当道,长蛇横行喻其充斥国家要位,忧愤之心溢于纸背。“天有眼”化用东汉蔡文姬《胡笳十八拍》“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的诗意。“地无皮”谓刮尽地皮,语出《新唐书·程日华传》,意指贪官搜刮民财。“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谓“狐鼠”不顾苍天有眼,一意横征暴敛,从而揭露世无天理,“虎蛇”霸道,民脂尽尽的社会现实及腐败朝政。以曲笔写贪官污吏,喻之为“狐鼠”、“虎蛇”,已是妙绝,但作者似乎尚未尽意,继用直笔写污“吏”似“鹜”,“肥如白瓠”,明讽暗刺,嘻笑怒骂,一腔义愤全在其中。与之相对映,作者化用《春秋公羊传》“鱼烂而亡”之语,诉说生民百姓生活的极端艰难困苦,以“鱼烂欲糜”的贫民群像反衬那些似鹜如瓠的肥吏丑态,使之更加令人憎恶。“交征”语出《孟子·梁惠王上》“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谁敢问”写百姓敢怒而不敢言。不敢言便有下面之所“想”,“素丝诗”指《诗经·召南·羔羊》。诗对过着安闲、素餐生活的那些士大夫予以称道,中有“羔羊之皮,素丝五紽”之语,故以此喻廉政清官。然而,在“虎蛇行九逵”的南宋,要象“召南之国”那样,官吏“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只不过是“空想”而已。作者针砭弊政,痛骂贪官,但最终仍然改变不了“狐鼠”给劳动人民带来的凄苦和失望。读者在咀嚼诗人的文才美德之余,剩下的只是苦涩长久的回味。

洪氏的诗歌大多呈现出江西诗派的风貌。江西诗派领袖人物黄庭坚在《答洪驹父书》中写道:“古之能为文章者,真能陶冶万物,虽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狐鼠》引典虽众,但能以故为新,化用自然,统一于旨,既无晦涩之感,又无拼凑痕迹,可谓得其精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