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献廷
六奇已出陈平计,五饵曾闻贾谊言。
敢惜妾身归异国,汉家长策在和番。
汉主曾闻杀画师,画师何足定妍蚩?
宫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单于君不知。
这两首诗都是以王昭君自诉的口吻讽刺汉朝用和亲的办法作为国家安宁的计策,同时控诉了腐朽的宫女制度。
王昭君是西汉南郡秭归(今属湖北)人,名嫱,字昭君,晋时避司马昭讳,改称为明君或明妃。她在元帝时被选入宫。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入朝求和亲,她自请嫁匈奴。入匈奴后,被称为宁胡阏氏。呼韩邪死,其前阏氏子代立,成帝又命她从胡俗,复为后单于的阏氏。她入匈奴,对汉朝与匈奴的关系,曾起了一定的和好作用。她的故事被后人用来作诗词、小说等的流行题材,而立意各不相同。
第一首一、二两句“六奇已出陈平计,五饵曾闻贾谊言。”据《史记·陈丞相世家》载,陈平是刘邦身边的一员重要谋士,在楚汉战争中,刘邦几次被围的生死关头,全靠陈平巧施计谋脱险。曾六出奇计,立了大功。贾谊是西汉政论家,文帝时为博士,曾提出赐之盛服车乘,以坏其目;赐之盛食珍味,以坏其口;赐之音乐、妇人,以坏其耳;赐之高堂、邃宇、仓库、奴婢,以坏其腹;于来降者,上以召幸之,相娱乐亲酌,而手食之,以坏其心,此五饵也(《汉书·贾谊传赞》)。用此五饵怀柔制服匈奴。三、四两句“敢惜妾身归异国,汉家长策在和番。”敢,岂敢的意思。妾,王昭君自称。长策,高妙的计策。和番,同番邦结和,此指匈奴。这首诗用典故说明前代用奇计、诱饵来安邦定国,而现在我又岂敢可惜自己归于异国,来换取国家的安宁呢?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本已被迫离乡背井选入宫中,有难言的痛楚,现又因和番归于异国,了却残生,怎能不呼喊出内心深处的愤懑与不平:你们满朝文臣武将皆是昏庸之辈,当今皇上亦属如是。诗中深沉地描叙出昭君失意的遭遇,又间接勾画出那些平时高喊“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志士仁人”的真面目。
第二首一、二两句“汉主曾闻杀画师,画师何足定妍蚩?”杀画师这件事出自《西京杂记》。《西京杂记》是小说,事之有无,不得而知。相传汉元帝曾叫画师画后宫宫人像,按图召幸之。宫女为了争宠都向画师行贿,以求画得美些,只王昭君不行贿,被当时画师毛延寿有意画丑了,故未得宠,进而被遣嫁匈奴。王昭君临去匈奴时,元帝召见,发现她是绝代佳人,但已无法挽回,后立案查究,画师毛延寿被杀。这里说,曾闻汉主下令杀画师,画师又怎能画出一个宫人真正的美丑来呢?“妍蚩”,美丑。宋朝王安石在《明妃曲》中说“意态从来画不成”,说人的美妙神态是从来难以用笔墨表现出来的。三、四两句更直抒胸臆指出“宫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单于君不知。”宫廷里有多少倾国倾城、如花似玉的美女,只因没有向画师行贿,又不被选去和亲,你“按图召幸”的君王又哪能知情呢?诗人发泄了对君主的不满,同时也寄寓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众多宫女的怨愤之情。
不仅是王昭君,整个封建社会的宫女,都无法逃脱悲惨的命运。她们不是被送去和亲,便是留在宫中供皇帝享乐,更多的甚至一生都幽禁在后宫深院顾影自怜,默默无闻,直到老死。唐朝诗人白居易在《上阳白发人》中写道:“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贴切而又形象地写出了年仅16的妙龄少女选入宫中,变成了两鬓苍白的60花甲老人。残酷的、腐朽的宫女制度,葬送了多少年轻姑娘的青春和生命。两首诗都是对昏庸腐朽朝廷的揭露,又是对血泪斑斑宫女制度的控诉。字里行间皆寓有磊落不平之气,两诗语言清新质朴,通俗易懂,明白如话,但细细读去,则辛酸、悲愤一齐涌来,当热泪夺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