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杨树增
壮年跃马赋西征, 仗剑思吞海底鲸。
葱岭万重轻举足, 秦关百二惯宵行。
霸图凭吊班都护, 飞将长怀李北平。
儿辈雄兵谈纸上, 扶桑日丽说东瀛。
吴禄贞
诗题中的“己酉”指宣统元年(1909),这年除夕夜,王梧生先生作诗十首,缅怀往昔,瞻念未来。不久,已任延吉边务督办的吴禄贞见到此诗,便依其韵脚也作诗十首,上面这首诗就是其中之一。
前二联追忆了光绪三十二年(1906)自己赴西北的往事。起句笔力千钧,欲先声夺人,着力点画志士正“壮”、骏马正“跃”,一位虎彪彪的骁将形象便如狂飚突来,驰入笔底。骁将扬眉策马急驰,鞍上舒腕赋诗述志,气宇轩昂,何等威武!“赋”,此处指抒写,作者暗用潘岳书《西征赋》一典,表达了处理边务壮行中气壮山河的豪情。那时,沙俄帝国对我西域觊觎已久,作者正是怀着“为国平西戎”的热望而赴新疆的。(《过华岳狂吟》)“仗剑”写其勇武之态,“思吞”抒其豪壮之情。沙俄帝国既凶又贪,用“海底鲸”来比喻再适合不过,然而在气吞山河的爱国志士眼里,它不过是一渺小物罢了。作者曾在另一首诗中写道:“尺地寸土肯让人?匣底龙泉光欲吐。”(《放歌步谢大虎文原韵》)列强不必畏,为了捍卫祖国疆土,爱国志士正思杀敌报国、渴望疆场上一展雄风呢!气概如此,足令人发扬矜奋,起痿兴痹。“葱岭”二句,具体描写奔赴边陲途中气冲霄汉的胸怀。葱岭万重之高峻,然轻轻举足即可越,秦关有设二可抵百之险要,也如夜行一样轻松过。“轻”与“惯”字,颇值玩味,不仅抒写出不畏行途艰险的豪壮,也显出对沙俄侵略者的无比蔑视与憎恨,其浩然之气与“思吞海底鲸”是一致的。
对侵略者的无比仇恨来自对祖国的拳拳之忠,所以历史上那些为捍卫祖国疆土而立下赫赫功业的人物便成了作者的楷模。汉时,班超曾为西域都护,他安定西域,实现了强国的雄图。李广曾为右北平太守,戍边有策,有飞将军之称。作者对此二英豪的钦敬之情全注于“凭吊”与“长怀”中,同时也倾吐了自己的抱负。
然而在清政府腐朽的统治下,爱国有志,报国无门,宏伟抱负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自期许。作者对清廷的腐败充满痛恨之情,但又不便直说,尾联只好宕开来讲,以平和语出之。“儿辈”指在日本留学时的热血同窗,“东瀛”指日本。想当年同学年少,晴日里常聚阔论兵道、愤慨国耻,救国之心多么急切!到如今都已壮年,却空负胸中百万兵,如何不叫人惆怅悲伤?
此诗前三联直抒胸臆,于颈联处未转意,一气注下,豪放慷慨。尾联处未合而另转意境,将无限爱国激愤寓于平淡语中,蕴藉深刻,看似不合诗之章法,实际自有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