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解颐》简介|鉴赏
志怪小说集。又名《会昌解颐录》。唐佚名氏撰。 《新唐书·艺文志》小说家类著录,四卷; 《宋书·艺文志》作五卷;《通志·艺文略》一卷,均不著撰人姓名。现存有《说郛》本,已残,作一卷。《太平广记》及王铚《补侍儿小名录》引有佚文。
关于本书作者, 《说郛》本署名唐·包湑,不知何据,今存疑待考。
此书题名《会昌解颐》,会昌(841——846)是唐武宗年号,而集中所记故事,大多发生在开元(713——741)年间,只有少许宝应(762——763)和会昌年间事。由此推测,此书可能写于会昌年间,是当时人收集前朝和本朝故事撰集而成的。 “解颐”,就是“开颜”,即欢喜愉悦的意思。因此,作者不外乎是说自己的小说只是一种可供一笑的、娱乐性的作品。集中的故事虽是说神鬼,道狐怪,实际上是对当时的社会生活作了曲折的反映。
如书中内容就谴责了统治阶级对人民的残杀和迫害,颂扬人民对统治阶级的嘲弄和反抗。《黑叟》、 《元自虚》、 《峡口道士》等属于这类的作品。
《黑叟》 (见《太平广记》)是写一个“形容丑黑”的庄稼汉大闹官僚娱神宴会的故事。唐宝应年间,越州观察使皇甫政求神得子,于是以“俸钱百万贯”为神“缔构堂宇”,又以妻子陆氏“脂粉钱百万”募画工图绘神仙。堂成画就之日,皇甫亲率军吏州民,大陈伎乐,大摆筵宴以示庆贺。这时,一个“形容丑黑”的庄稼汉“荷锄而至”,将所绘神像捣毁,并嘲笑“花钱二百万,图写神仙”比不上自己的“田舍老妻”,于大庭广众之间尽情揶揄和嘲弄。
一个庄稼汉敢于闯宴,毁像,嘲弄统治者,这在封建社会无疑是一件奇事。
人民不但敢于嘲弄统治者,也敢于反抗统治者。《元自虚》(见《太平广记》)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山魅肖老,本来与世无争,也无害于人,他“一家数口,在使君宅中累世,幸不占厅堂”。但是,元自虚一到汀州刺史任上,就再不容许肖老一家过这种和平宁静的生活了,他趁着肖老“远访亲旧”的机会,纵火烧死了他全家。肖老归, “孑然一身”,复仇的怒火在胸中燃烧,用一弹丸小盒变成大虎,吃尽元自虚全家“大小百余人”,元也落得“亦一身而已”。
其次,歌颂济贫行善,鞭挞忘恩负义。《牛生》、 《史无畏》属于这类作品。
《牛生》 (见《太平广记》)写一个名叫牛生的读书人在赴考途中管待了一个“衣服褴缕”的饥汉,原来这是一位“冥使”,为了答谢牛生的一饭之德,他留下三封书简,牛生就凭借它们致富、登第和处理身后之事。这是写济贫行善的好处。而《史无畏》 (见《太平广记》)则写对忘恩负义者的惩罚。史原来靠种田为生,“衣食窘困”,靠好友张从真“奉假千缗”,做生意致富。后来张从真却因遭受火灾和盗贼“生计一空”,史非但不予周济而且还赖债不偿。于是,上天震怒, “霹雳一震,无畏遽变为牛”,并在其腹下用红字写上“负心人史无畏”六个大字。
第三,写生死不渝的婚姻爱情,富于情感的人鬼友谊。《刘立》(见《太平广记》,《说郛》题作《两世夫妻》)是一篇写婚姻爱情的故事。刘妻杨氏,与丈夫感情笃厚,本欲“终以偕老”,但却不幸去世。死前杨氏以小女美美为托: “他日美美长成,愿君留之三、二年。”十数年后,刘立于郊外看花,竟意外地与杨氏重逢。原来杨已转世为赵氏之女,于是俩人琴瑟重和,而美美反长母亲两岁。这个故事虽荒诞,然而它却反映了人们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和希望。
这个短篇集所写的狐鬼神怪,大多数都能与人类和平相处,不害于人。 《牛生》和《祖价》 (见《太平广记》)是两篇写鬼的故事。 《牛生》中的冥使,不忘一饭之德,滴水涌泉,这比阳世中那个赖债不偿的史无畏,其笃重友情不啻天壤。 《祖价》中那个客死的书生更是富于感情,他在进士祖价夜宿孤驿、独自玩月的凄凉客境中来与祖作伴, “笑说经史”,还为之赋诗三首以述“后会难期”的怀抱。独宿孤驿,有此鬼友,亦觉可亲可爱。
这个志怪集所收故事,大都结构完整,叙述宛转,且词采华艳。同时还能通过悬念、对话、细节描写等手段来促进情节的发展。
《刘立》就是一篇使用悬念手法而比较成功的作品。刘妻死前遗嘱: “他日美美长成,望君留之三、二年。”做什么呢?作者于此置一悬念,直到全篇结束,方知刘妻将与刘结成二世夫妻。杏园看花是又一悬念,作者在写夫妻二人重逢时,写了这样一个场面:
行三、二里,见一杏园。花盛发,中有妇女十数人。立驻马观之。有一女,年可十五六,亦近垣中窥。
这里作者并不急于点明这女人前世就是刘立之妻,只把他们那种“似曾相识”的特写画面十分引人注目地描绘出来,就造成了读者要急于搞清二人关系的心理,然后又才缓缓地,一层一层地写来,先写刘到郊游的预定地点——赵长官宅,主人“移时方出”接待,原因是“适女子与亲族看花,忽中暴疾”,作者这里并不说就是杏园相窥的那个女子,此又一悬念。然后又写刘与赵长官并不相识,而赵却清楚地知道刘的一切情况,此又一悬念。直到最后才挑明杏园女就是赵女,而赵女又“自言”前身就是刘立之妻。这样层层设置悬念,这就如深山探幽,重崖迭嶂,峰回路转,给游山者增添了不少奇趣。
《黑叟》就是通过人物对话和细节来推进故事情节的。黑叟在斫毁了神像,搅乱了宴会之后,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呢?作者紧接着却展开了意料不到的情节:
百万之众,鼎沸惊闹。左右武士欲擒之。叟无怖色。政问之曰: “尔颠痫耶?”叟曰: “无。” “尔善画耶?”叟曰: “无。”“缘何事而斫此耶?”叟曰: “恨画工之罔上也。夫人与上官捨二百万,图写神仙,今比生人,尚不逮矣。”“政怒而叱之。叟抚掌笑曰:“如其不信,田舍老妻,足为验耳。”政问曰: “尔妻何在?”叟曰: “住处离南湖三二里。”政令十人随叟召之。
通过这样一问一答的形式,把黑叟斫毁神像的原因作了交待,并且把故事引向深入:
叟自苇庵间,引一女子,年十五六,薄傅粉黛,服不甚奢,艳态媚人,光华动众,顷刻之间,到宝林寺。百万之众,引颈骇观,皆言所画神母,果不及耳。引至阶前,陆氏为之失色。
这一段文字,既有当事人物外貌的直接描写,又有旁观者的侧面衬托,可说是神来之笔。皇甫政看到如此女子,顿起邪念,于是故事又在对话中发展:
政曰:“尔一贱夫,乃蓄此妇,当进于天子。”叟曰:“待归与田舍亲诀别也。”
以下就是黑叟与这个女子趁回家诀别之际,二人俱化为鹤冲天而去,逃脱了官吏的迫害。整个故事在对话中展开、发展、结束,塑造了一个佻脱善谑,能言善辩的下层劳动者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