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论
指似非而是的隽语。例如:“出门千里,回家一步”;再如“爱人儿誓言她秉性真诚/我确信,虽然知道他在撒谎”(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38首)。
早在古代,希腊的墨南德尔、赫尔莫吉尼斯,罗马的西塞罗、昆提利安等修辞学家就已指出,反论是一种标准的修辞格。在希腊、罗马文学衰落时期,反论在赞颂、辩证、劝言中的应用十分普遍。中世纪时,反论式的阐述用于教授修辞学,或者用作文学上的幽默和讽刺(如《玫瑰传奇》中关于妇女贞操的反论)。文艺复兴时期,最著名的反论作品是埃拉斯穆斯的《愚人颂》。因为基督教价值本身就具有似非而是的反论特征,所以反论法在中世纪后期及文艺复兴时期大量应用于通俗文学和宗教文学之中。但是文艺复兴文学作品对反论法的使用比较节制,只把它作为许多常用修辞格中的一种。在巴罗克时期,反论成为诗歌中使用的一种主要的修辞格。英国作家多恩在其散文及诗歌中都特别重视反论的使用。他在散文集《反论法及其问题》中提出了各种反论技巧,并在他的诗作及布道文中经常运用这些技巧。英国17世纪晚期及18世纪的诗歌也偏爱反论。不过在德莱顿及蒲柏的作品中,反论只是出现在英雄双行句中,用以构成平衡句及对立语。19世纪的哈兹里特把新古典主义诗歌称作“反论语诗歌”,并把它与更加丰富多彩的伊丽莎白时代的“想象式诗歌”加以对照。
德国哲学家施莱格尔和英国作家德昆西都认为反论法是诗歌的一种要素,因为它反映了诗歌所模拟的现实世界所存在的似非而是的矛盾。德昆西在《自传》中写道:“从最简单明了而又千真万确的角度来说,人性是如此扑朔迷离,而人对它的理解又如此之肤浅;因此只要我们对有关人性问题的任何重要方面稍加观察,便会感到吃惊,有时甚至感到似非而是。这种似非而是现象是任何勇于正视自己生活经验的人不需寻找便可发现的。他还认为,这种似非而是的现象是人力所无法排除的,它犹如一团迷雾,笼罩在绝大多数的真理之上。因此,生活在世界上的人,谁也无需刻意寻找反论。只要他面对真理,那就会发现反论犹如狂长的野草一样,到处唾手可得。”
作为广泛使用的一种文学批评术语,反论对于20世纪的文学批评有其特殊意义。由于英国16和17世纪诗人、运用反论的高手多恩和马韦尔在20世纪重新获得很高的评价,人们又重新重视反论的应用。当代批评家克林斯·布鲁克斯在《精制古瓮》一书中,对反论作了详尽的探讨。他在该书的“反论的语言”一章中写道:“反论是以间接的方式进行表达的,而间接表达正是诗歌语言与结构的一般特点。”他援引大量例证来支持他的论点,包括华兹华斯作品中的反论,而人们一般认为华兹华斯是一位以朴素自然、表达直接的风格著称的诗人。布鲁克斯提到了“词语反论”与“反论情境”之间的差异,但是没有予以充分阐释。有些批评家据此而指责布鲁克斯把诗歌贬低为只含“尖锐词语的反论”。其实应该看到,布鲁克斯不只是主张在诗中要应用机智的反论。确切地说,他更加强调许多引人入胜的好诗成之于诗人对寻常事物的惊人的洞察力,包括洞察寻常事物所包含的似非而是的矛盾。例如,一位成熟的诗人也许想借用艾略特的一则有名反论“自由是与监禁不同的另一种类型的痛苦”作为主题,把它发展成为一首完整的诗歌。至于是否要重复艾略特这则反论的词语却无关紧要。他的诗作仍然是一篇反论性的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