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田叔列传第四十四·乃为卫将军舍人,与田仁会,俱为舍人,居门下,同心相爱。》鉴赏
此二人家贫,无钱用以事将军家监[1],家监使养恶啮马[2]。两人同床卧,仁窃言曰:“不知人哉家监也[3]!”任安曰:“将军尚不知人,何乃家监也!”卫将军从此两人过平阳主[4],主家令两人与骑奴同席而食[5],此二子拔刀列断席别坐[6]。主家皆怪而恶之,莫敢呵。
其后有诏募择卫将军舍人以为郎[7],将军取舍人中富给者,令具鞍马绛衣玉具剑[8],欲入奏之。会贤大夫少府赵禹来过卫将军[9],将军呼所举舍人以示赵禹。赵禹以次问之,十馀人无一人习事有智略者[10]。赵禹曰:“吾闻之,将门之下必有将类。传曰‘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子,视其所友[11]’。今有诏举将军舍人者,欲以观将军而能得贤者文武之士也[12]。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无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绮绣耳[13],将奈之何[14]?”于是赵禹悉召卫将军舍人百馀人,以次问之,得田仁、任安,曰:“独此两人可耳,馀无可用者。”卫将军见此两人贫,意不平。赵禹去,谓两人曰:“各自具鞍马新绛衣。”两人对曰:“家贫无用具也。”将军怒曰:“今两君家自为贫,何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德于我者[15],何也?”将军不得已,上籍以闻[16]。有诏召见卫将军舍人,此二人前见,诏问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对曰:“提桴鼓立军门[17],使士大夫乐死战斗,仁不及任安。”任安对曰:“夫决嫌疑,定是非,辩治官[18],使百姓无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护北军[19],使田仁护边,田谷于河上[20]。此两人立名天下[21]。
【段意】 写任安与田仁做卫将军家臣时的四件事情:一、对将军及管家不能识贤的怨言;二、在平阳公主家,拔刀断席,不愿与骑奴同坐而食;三、被赵禹赏识之后的恃才任气;四、因才能出众,为上所识,做了官并名扬天下。
注释
[1]家监:管家。[2]恶啮马:烈马。啮:咬。[3]倒装句。全句说,管家太不了解人啦![4]从:使动用法,使……跟从。过:拜访。平阳主:即平阳公主。武帝姊,初为平阳侯曹寿妻,后又嫁卫青。[5]骑奴:家奴。[6]列:即“裂”,分割。[7]郎:皇帝侍从人员的通称。[8]绛衣:深红色衣服,卫士所穿。玉具剑:镶上玉石的宝剑。[9]少府:官名。九卿之一。掌管山湖池泽的税收,供皇帝挥霍,相当于皇帝的私府。[10]习事:知事、懂事。[11]语出《荀子·性恶》:“不知其子视其友,不知其君视其左右。” [12]观:考察。全句说,想借此考察将军所得到的贤才及文人武士。[13]衣(yi):动词,给人穿衣。[14]将:打算。之:指富人子。[15]鞅鞅(yang):不服气、不满意的样子。移:施舍。全句说,气呼呼的好像曾经对我有恩的样子。[16]上籍以闻:造好簿册报告给皇帝。[17]桴(fu):通“枹”,鼓槌。[18]辩:通“辨”,分辨。治官:治理职司的百官。[19]护:监护。北军:京城守卫部队。[20]河上:黄河之滨。[21]立名:立即出名。全句说,这两人立即扬名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