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道学先生》注释,意译与解说
有一道学①,高屐大履,长袖阔带,纲常②之冠,人伦之衣,拾纸墨之一二,窃唇吻之三四,自谓真仲尼③之徒焉。时遇刘谐。刘谐者,聪明士,见而哂曰:“是未知我仲尼兄也。”其人勃然作色而起,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子何人者, 敢呼仲尼而兄之?”刘谐曰: “怪得羲皇④以上圣人尽日燃纸烛而行也!”
——《焚书·赞刘谐》
【注释】
①道学:也称理学。指宋代程颐、朱熹为代表的儒家学派。这里的“道学”,指道学先生。②纲常:“纲”指“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常”指“五常”——仁、义、礼、智、信。③仲尼:即孔子,名丘,字仲尼。春秋末期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儒学的创始者。④羲皇:即伏羲,是古代传说中的三皇之一。
【意译】
有位道学先生,穿着厚底大鞋,甩着长长的袖子,拖着宽阔的带子,戴着“三纲五常”的帽子,穿着伦理道德的衣裳,从儒家著作中学来几句,在口中吟诵不已,自称是货真价实的仲尼弟子。这时正好遇到刘谐。刘谐是聪明的读书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就嘲笑他说:“你实际上是不了解我仲尼老兄。”道学先生一听,勃然大怒,一下变了脸色跳起来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夫子名字,而且称他为哥哥!”刘谐说:“怪不得羲皇以前的圣人整天点着灯笼走路啊!”
【解说】
人类从野蛮时代进化到今天这般文明,这原因,让历史学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去研究,恐怕要写满几房子的纸头。倘让我们一般的人去想一想,可能也简单:一切为了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些!说得详细点,就是为了生存、温饱、发展,这是中心,一切以此为标准去取舍。吃生肉没有烧熟的好,并不坚持生肉主义,也不弄出“生肉派”;同姓婚没有异姓婚好,也并不提出“非亲姐妹不娶”的口号……这正如一个人,肚子饿了便吃饭,天气冷了便加衣,决不会在吃饭、加衣之先,查查“吃饭手册”、“穿衣规则”之类的牢什子。但是,与人类进步一起,便有了文化积累。自有了文字以后,历史上成功的经验便给记录下来,有那么一批呆鸟,会整天捧着书本子,自称是某古人的徒孙,动必古训,言必圣贤,如那“道学先生”。不知古人言论,只是彼时彼地的总结、归纳,放在今天的此时此地,也许有一些还合理,大部分却已过时,正像走了电的电池,不能再发光了。由此观之,对待已往的一切文化遗产,必须以批判的态度对待,因为“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全都踏倒他”。
【相关名言】
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
——德国·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