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作《洪峰·瀚海》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洪峰本姓赵,1957年11月生于吉林省通榆县,祖籍也是东北。1978年考入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读书。1982年毕业后到白城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任教。1984年底,又调到长春市,在《作家》杂志社做编辑工作。1988年到北京,就读鲁迅文学院暨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创作学硕士研究生班,1991年1月毕业。现仍回《作家》杂志社供职。1983年开始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生命之流》、《湮没》、《瀚海》、《极地之侧》、《走出与返回》等中、短篇。1988年出版过小说集《瀚海》,被列入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文学新星丛书”。近来正致力于长篇小说《和平年代》的写作。
内容概要 我们家族生活在吉林内蒙交界处的大草原,我要讲的是这个家族的故事。首先讲姥姥。年轻时的姥姥相当俊俏,16岁时就被邻屯一个财主的大少爷拽进高粱地强奸了,其实也是两厢情愿。后来她生了个闺女,但不是我妈。事情败露,那少爷带我姥姥外逃的路上,被土匪劫了,少爷死了,姥姥被抢去做了压寨夫人。后来胡子战败,姥姥流窜去一个戏班子里唱二人转,免不了让掌包的睡她,后来又和大师兄相好。我姥爷是大地主李金斗家的长工,一年冬天遇上姥姥她们来唱戏,被姥姥迷住。俩人正缠绵时被人发现,戏班子敲了姥爷的钱后扔下姥姥而去。我12岁时第一次见姥姥,当时她在舅舅家住,舅舅在市里做官,这次妈妈接回了姥姥与我们同住。在所有的人中,我最崇拜的是我二哥。1966年,二哥的女友林琳的爸爸被“查明”是“叛徒”,二哥因为崇敬那位老教授便将他隐藏起来,而要和父亲划清界限的林琳也就跑到另一个战斗队,同二哥决裂。二哥为了夺回林琳同对方武斗,死了人,二哥后来因此被捕入狱,直至1984年才获释回家,而林琳则等了二哥十几年。我爷爷在28岁以前没见过除他娘以外的女人。有一天他进城卖碱坨时住进一家小店,半夜里店里的姑娘钻进他的被窝。爷爷没钱,被店老板没收了牛和车赶了出来,又怒又悲之下,爷爷蹿回那店,抢了那女子就跑。来到荒郊野外,那女子竟要求嫁给爷爷,于是她成了我奶奶。她本是穷苦人,为挣钱糊口不得已才干了那行。1978年春天,我考上了大学,在溜冰场上遇到了雪雪姑娘。雪雪后来与我相恋,她对我讲她家里的事,她爸爸并非她亲爸爸,她亲爸是我爸的大舅子也就是我妈的亲哥哥。雪雪的姥爷也就是她亲爷爷是我们那一带最大的地主,土改时被崩了。她亲爸爸从此当了土匪,他既打日本人也杀老百姓还霸占良家妇女。土改时因打日本有功没人动他,他躲在一所小学校里教书,肃反时也漏了网,后来偏被仇家认出告到县政府。雪雪的养父正是公安局长,他大义灭亲,枪毙了她亲爸爸。雪雪说:“听妈说我亲爸爸饶过我爸的命,我亲爷爷救过我爷爷的命,但我亲爸爸和亲爷爷都死在我爸爸手里,他还娶了我姑姑也就是我妈。”不久我就发现,雪雪的养父就是我舅舅,白雪雪则是我的表妹。我写这些故事时,妻子正站在我旁边,她正是雪雪。她建议我写写舅舅,我说不好写,故事还是继续下去吧——有一天,姥姥乘姥爷在地里干活时逃跑了。为什么逃跑至今无人知晓,只知道姥爷在大草甸上狂追不舍。而姥姥走累了,也辨不清方向,就随便走。没想到第二天爷爷在村里一棵大树下看见了姥姥。于是姥爷和姥姥重逢了。大地主李金斗曾救过我姥爷的命,当年村里日本人用劳工就派下名额各屯子摊派,没人敢不去,有钱人却可以出钱出粮雇人去。姥爷就是被李金斗雇去的。姥爷工期满后还家的当天在小酒馆里吹牛,被胡子错当大户绑了票,发现他没钱后就逼他拿一匹马换命回去。姥姥得知后就去求李金斗,他还真帮了忙,什么代价无人知晓。土改时大伙控诉李金斗抢男霸女,姥姥姥爷没有这方面的指控,倒是舅舅下令将他枪毙。这样一来,故事就扯出了我舅舅——1942年,日本人在我家乡一带修铁路采金伐木,舅舅由李金斗保举当了小工头。舅舅曾偷了两包炸药塞进劳工棚,后来被另外两个劳工偷去炸了鬼子窝。舅舅回家快半年后,有昔日劳工朋友来找,诈他偷炸药一事暴露,带上他跑了。舅舅因此因祸得福,1947年带了土改工作队回家乡。路上遇到土匪,打头的正是雪雪的亲爸爸李学文。舅舅保李学文没事,带他回去。那年舅舅23岁,雪雪的姑姑20岁,读完国高在家闲呆着,舅舅一见立刻被迷住,先是收她进镇政府当秘书,不久就在李学文的撺掇下成了婚。在我的故乡,舅舅和舅母这样的事爷爷和奶奶那样的事姥爷和姥姥那样的事时有发生毫不奇怪,我认为大家别去追究什么历史、文化,只需注意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有些小差异就够了。再讲我姐姐和我一个朋友的故事——姥姥死后,我爸爸非要把她嫁给一个造反派司令,姥姥在时还能保护她,姥姥一死,她终于还是嫁给那个已由司令变成革委会副主任的人,爸爸也因此进了革委会。姐姐本和我那位朋友相爱,所以结婚那天我在我朋友那里哭了一夜。姐姐结婚半年以后,副主任调走,1983年被捕入狱,姐姐办了离婚手续,去一家火葬厂当工人。我那位朋友此时也结了婚住在大城市。我大哥是个侏儒、傻子,除了爱吃鼻涕外还有一癖:晚上扒墙看人家姑娘的花衣裳。一次在街上他看到一位穿着花衣裳的姑娘,扑了上去,差点闯出大祸,爸爸将他捆在屋里,直至他将死才放了他,没想到他还是闯了大祸。我妹妹有一天买了一件新花衣裳,哥哥乘深夜扑了过去,妹妹被吓疯了,突然有一天不知去向,后来我们在一大堆冰雪下找到了她冻僵的尸体。我因此非常憎恨大哥,找准了机会,在一个水塘里将他溺死。回家后我什么也没有说。故事到这里必须结束了,最后我还想说一遍我说过无数遍的那句话:生活对每个人不太相同。
作品鉴赏 小说题目叫“瀚海”,作者也首先简略描述了800里大草原的神秘,但是,小说真正刻意描绘的是人。这也就使得作品从炫异取胜这一危险的泥潭拔身,达到触及人生的深邃。但是,为什么又叫“瀚海”呢,细读之后读者不难发现:“我”的家族三代人的生活、命运、貌似离奇,实则深刻异常的经历恰似800里瀚海那样神奇。这篇小说对人物形象的刻画很有独到之处。写的人物虽然很多,有十来个,但个个写得深刻、真实,突出地表现出他们的戏剧性和悲剧性。姥姥、姥爷、爷爷、奶奶这一辈人的生活非常浪漫、漂泊不定、闯荡关东,随意性很强。他们的爱情也都极炽烈、极离奇,甚至不乏原始的、人之初、本能的一面。他们虽然个个穷困,但个个生命力都极旺盛。一句话,他们这一代人的生活充满戏剧性。到了爸爸、舅舅这一代,人物命运的戏剧性发展到极致,所以有了爸爸杀亲爸爸又娶亲爸爸的妹妹等等这些情节。到了“我”这一辈,人物悲剧性得到加强。爱与仇、情感与理智,以至爱与死这些矛盾的双方无时不在侵袭着每一个人,“我们”生活得格外沉重,格外艰难,“我们”的爱情不再像姥姥他们那么自由,浪漫,“我们”戴上了沉重的时代的桎梏。小说在刻画人物时还注意写出了人的阶级关系、民族关系、社会关系、血缘关系等等无比错综复杂的具体形态。例如在对姥姥命运的描写中,有少女时代的姥姥和地主少爷的爱情关系的描写,也有少妇时代的姥姥与地主李金斗关系的描写,这就丰富了我们对关东地主与农民关系的认识。又比如写李学文,既有打鬼子一面,又有抢男霸女一面,这又丰富了我们对“胡子”的认识。这样写出人物丰富而复杂的各种关系,以及这些关系缠在一起,纵横交错,这就使得这篇小说社会生活的内容格外丰富。从表面上看,这篇小说的叙事风格是很特殊的,作者好像有着强烈的讲故事意识,大量使用悬念设置,用最平淡、甚至有些满不在乎的口吻讲述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最荒唐离奇的故事。他的叙述风格是“洞穿生活真相后的冷峻;冷中有热、朴厚深沉的感情流露……在这些方面,洪峰吸取了古今中外优秀的叙事艺术的不少绝招,以自己的气质熔铸之,形成了一种强悍的、举重若轻、驭繁似简的叙事者的气派和风度。他的笔触像章鱼的触须上的吸盘,牢牢地、完全地把握着他所讲述的故事。尽管作者本人一再声称他的这篇小说没有诗意,只想“把诚实贯彻到底”,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小说还是有着丰沛的诗意的。“在整体的氛围上,生活的严峻和生命的强韧性的统一,人的命运的复杂性、奇异性和人对待命运的态度的单纯性和平静态度的统一,浓重的悲剧性和不可思议的戏剧性的统一,使得《瀚海》沉浸在一种辽阔、苍凉、雄浑、孤独的诗的境界之中。在局部的描写中,有时也流溢着一种温爱的诗意。例如,二哥带着弟妹“扫硝”的场面,以及二哥用“扫硝”所得的钱为小妹买花布衫时与“我”的对话,那都是使人怦然心动的。”这篇小说还有一点极富创新意味,即作为作者的洪峰在作品中真真实实地承认就是那个“我”,这就使得这篇作品似乎在很大程度上排除了虚构的成份。当然,新的并不一定就是好的,作者如此强烈的干预是否值得赞扬尚待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