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必正》文学人物形象鉴赏|分析|特点

潘必正,字锴,小名瑚琏,是明代高濂的喜剧《玉簪记》中的男主人公。

潘必正,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昔举明经”,曾官至开封府尹,对他约束甚严。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中,潘必正自小时候起便学业勤奋, “花馆琴书不绝吟”, “晨昏问学早趋庭”,成了一名饱学之士。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心里越来越明白“功名二字总由天,谁羡乘轩眼冕”。无奈,父亲要他求个功名,他只得揾住泪双流,按下苦心头,辞别严父慈母,离开家乡,赴京应试。

潘必正接连闯过两场考试关,不料身染重病,只得放弃最后一场策问考试。名落孙山的潘必正羞愧难当,曾一度寄居武林,但这对一介书生来说,终非合适。潘必正想到有一个姑姑年轻时在金陵(今江苏省南京市)女贞观庵出家。道观庵堂乃清静养性之地,于是潘必正前来女贞观庵投亲,打算寄居半年,待明春会试时再度赴京,重跃龙门。

潘必正的姑姑有个徒弟叫陈妙常,美艳绝伦,善良聪慧,心地高洁。她见潘必正垂头丧气,郁闷失望,顿起恻隐之心,又见他气度不凡,才华横溢,便鼓励他振作精神,来年再考。柔柔的话语,深情的关怀,使潘必正油然而生感激之情,陈妙常的修容光彩,更令他苦苦思念。恰巧陈妙常请他前去“煮茗焚香,清话片时”,潘必正欣喜若狂,疾步来到陈妙常的住处。这里“芳院静,满地松阴绝点尘,惟聒露的蝉声叶底频。湘帘花影,一树紫薇红晕”。也许是这洁净中的紫薇红晕、叶底蝉声,使潘必正意会到了陈妙常那少女萌动的芳心,不禁为这投身空门的美艳少女深深惋惜,毅然劝导她: “你看红新绿嫩,可惜老娇香腻粉。蜂衙蝶阵,闹嚷嚷也都只为着伤春。”

爱情既然已经萌生,就难以压抑了。然而,对一个道姑产生爱情,却使从小在礼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潘必正格外苦恼不安。他为这不合常理的爱而不安,更为得不到自己的所爱而苦恼。在背井离乡,孤枕无眠之夜,他只能踏着溶溶月色,在庭院中独步。月夜里,轻轻传出“潇湘水云”的琴曲声,琴声“凄凄楚楚”, “细数离情曲未终”。潘必正来到正在弹琴的陈妙常身旁,轻弹一曲《雉朝飞》。这是一首“无妻之曲”,潘必正是想借此告诉陈妙常自己至今尚未婚配,希望陈妙常能了然他的爱慕之情。

潘必正从小生活优越,无忧无虑,不谙世事,此时正当少年,为人处世更是热烈洒脱。面对自己倾心的少女,他再也抑制不住热烈的情感,直言相告: “更深漏深,独坐谁相问?琴声怨声,两下无凭准。翡翠衾闭,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露冷霜凝,衾儿枕儿谁共温?”陈妙常闻此,当然又惊又怕,她一时还难以摆脱出家人的拘束,厉声斥责潘必正轻狂。其实陈妙常的心中也正爱着潘必正。潘必正毕竟是一介书生,自知自己此举过于急切鲁莽,在向陈妙常道歉后,怏怏回房。

爱情的痛苦时时煎熬着痴情的潘必正。“愁滋味,风雨暮秋天气,一枕相思彻头尾,如何消遣些。”真是“许多相思共谁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潘必正不堪相思之苦,缠绵病床。姑姑为他请来算命先生、消灾法师,然而潘必正自己知道: “心病还须心上医。”潘必正对算命先生的不信任,体现了他不相信封建迷信的思想意识。

潘必正抛弃了封建时代公子哥儿视女人为玩物的恶劣观念,对陈妙常的爱发乎真情,纯洁而平等。尽管他相思炽烈,但仍尊重陈妙常,直到陈妙常为爱情甘愿以身相许,才订终身,鸳结同心。

潘必正的姑姑隐约猜到了潘、陈二人的私情,也明知陈妙常少女的尘心未尽,但她不能允许这对反叛的青年“败坏山门,有玷清白”。于是不惜断送潘必正的幸福,以“奋志青云上”为由,逼迫潘必正离庵赴京,并不许这对有情人单独告别。潘必正“有恨难言”,只得“谨依姑娘严命”,当着众人的面,与陈妙常淡淡话别。

蓦然间,潘必正看到陈妙常乘着船正远远赶来,“叶落眼中泪,风催江上船”,这对被迫分离的恋人,在江面小船上再度相会。别时容易见时难,从此一去,路远山高,潘必正不忍抛下陈妙常独守空闺,要与她携手同赴京城。陈妙常虽然满心欢喜,却知道这是不符合实际的,只有含悲忍辱,等着潘必正的归来。分离在即,执手叮咛苦挂牵”。二人互诉衷肠,海誓山盟。陈妙常以玉簪一支送给潘必正为信物,潘必正则留下祖传的鸳鸯玉扇坠,寄寓着“双鸳之兆”,表明自己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潘必正这个文学形象的光彩,在于他的痴情,以及对封建礼教、道德的反叛。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始乱终弃”,是所有落难公子的行径。但潘必正在官拜观政刑部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妙常去信报喜,要她耐心等待, “桃花将尽,是刘郎来会期”,届时他将来此迎娶新娘。

潘必正的始于“落第”,终于“登第”,使得整个故事在根本上跳不出“落难公子中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的才子佳人俗套。

《玉簪记》形成于《西厢记》以后许多年,在很多地方都模仿了《西厢记》。特别是潘必正这个形象基本上不脱《西厢记》中张生的框框。这是一位敢于追求恋爱自由、人性自由的青年书生,但他的思想方式、行为逻辑又有着自己明显的特点。从潘必正身上,反映了晚明时期那种反礼教、反正统的思想。尽管佛门是人间情爱的禁地,但是,尘世的现实终究战胜了佛门的清规。尽管潘必正对于在佛门禁地内追不爱情,犹豫过,不安过,但他终于为了爱而豁出去了一切。虽然作者为了回避封建道德的指责,根据小说《张于湖误宿女贞观》而创作《玉簪记》时,添出了“指腹为媒”的一段,但作品中人物的艺术力量已远远超越了这一小段曲笔。尤其是《玉簪记》中《琴挑》、 《偷诗》、 《秋江》等出,其情境都是《西厢记》、《牡丹亭》所未经历的,潘必正的大胆挑逗、直表爱情,与张生的吞吞吐吐,忧思多病不同;潘必正的果断谋划、要携爱人上京,也与柳梦梅的痴痴颠颠、迂酸无主见不同。可以说,正是潘必正这样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才有可能爱上处于不食人间烟火的禁地中的道姑陈妙常,并能忠贞不渝,这在其他人那儿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