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杵臼,是元杂剧《赵氏孤儿》中为救孤而壮烈献身的英雄人物形象。
公孙杵臼原是晋灵公位下的中大夫,因为年事已高,见奸臣屠岸贾专横跋扈,残害忠良,自己又无能为力,便“急流中将脚步抽回”,罢职归农,回到太平庄上,夜眠斗帐,闲倚柴门,过着清寒而悠闲的隐居生活。对昏庸的朝政,他忿忿不平,慨叹世道艰难, “兀的不屈沉杀大夫,损坏了真栋梁”,“会谄谀的着列鼎重裀,害忠良的便加官请俸,耗国家的都叙爵论功”,满足于自己的归隐生活: “他他他,只贪着目前受用,全不省爬的高可也跌得肿,怎如俺守田园学耕种?”他庆幸自己“早跳出伤人饿虎丛,倒大来从容”。
当程婴为救孤奔到太平庄,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他却义无反顾,作出了为救孤牺牲自己的决定,充分显示了敢于自我牺牲的高尚品质。当程婴提出,由公孙杵臼出面告发,牺牲自己父子二人的生命来拯救赵氏孤儿时,公孙杵臼则毫不犹豫提出牺牲自己。程婴感到十分内疚: “你好好的在家,我程婴不识进退,平白地将这愁布袋连累你老宰辅”,他却无所顾虑地劝慰道: “你说哪里话?我是七十岁的人,死是常事,也不争这早晚。”他对献身救孤十分坦然: “大丈夫何愁一命终,况兼我白发蓬松。”他认为, “见义不为非为勇”,勉励比自己年轻的程婴抚养孤儿,全然不像害怕“险些儿闹市里把头皮断送”而归隐的懦弱衰翁。
比起程婴,公孙杵臼显得老练、沉着,斗争经验更为丰富。他料定屠岸贾“必然把太平庄上兵围拥,铁桶般密不通风”,而下定决心“公然敢剔蝎撩蜂”。他对屠岸贾的盘问早有准备,就是想到屠岸贾会对他严刑拷打,他也全然无惧色: “他把绷扒吊拷般般用,情节根由细细穷”,他让程婴放心: “我从来一诺千金重,便将我送上刀山与剑峰,断不做有始无终”, “眼见我死在今朝,更避甚痛苔掠。”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中,巍然屹立,镇定自若,沉着对答,令屠岸贾恼怒交加,代表了与恶势力抗衡的正义力量。
公孙杵臼没有料到屠岸贾会让程婴行杖,而且程婴的下手那么凶,“实丕丕将着粗棍敲,打得来痛杀杀精皮掉”,“打了这一日,不似这几棍打得我疼”。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没有意识到屠岸贾的狡诈用心,而酷刑使他痛苦难熬,几乎忘乎所以,差点吐露真情,泄漏了天机。然而,他毕竟识破了屠岸贾的阴谋,顶住了毒刑,用“只被你打得来不知一个颠倒”,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失口。面对屠岸贾“你还不说,我就打死你个老匹夫”的威胁,他斩钉截铁地宣告: “遮莫便打得我皮都绽,肉尽销,休想我有半个字儿攀着。”至此,一个虽然年老体衰,但壮志冲天的老英雄形象便活现在人们眼前。
公孙杵臼嫉恶如仇、视死如归的崇高品质还进一步表现在屠岸贾搜出婴儿之后。见搜出了“孤儿”,屠岸贾得意地狞笑着要把“孤儿”处死,公孙杵臼满腔悲愤,义正词严地痛骂这个灭绝人性的杀人贼。 “孤儿”被杀, “救孤”的使命已经完成,他料定屠岸贾决不会放过自己,嘱咐程婴要报仇雪恨,将奸臣“万剐千刀,切莫要轻轻地素放了”,大义凛然,撞阶而亡。撞阶,是公孙杵臼“救孤”贯穿动作的最后一环,也是他对屠岸贾专横凶暴的悲愤抗议,为完成他崇高形象的描绘画出了精彩的一笔。
公孙杵臼出场的时间并不长,他的正直沉着在“救孤”这个戏剧动作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而这些又是通过具有强烈戏剧性的矛盾冲突来完成的,作者精心地设置悬念来加强矛盾冲突的戏剧性。公孙杵臼对屠岸贾的严刑逼问早有思想准备,却又不是料事如神,在程婴的杖责下,一时乱了方寸,甚至记恨程婴;他曾说过不怕拷打,被打得皮开肉绽、昏头昏脑之际,竟然吐出一句“二人商议救小儿”的话来,差点暴露了“救孤”的计划。这些矛盾又是公孙杵臼自己用行动很好地解决了,这就使公孙杵臼这个人物形象显得更加真实可信。同时,作者还设置了人物的心理冲突来刻画人物。公孙杵臼托咐程婴出首告发,却又怕程婴沉不住气讲出真情;他深知是程婴主动提出舍弃自己的亲骨肉以保全赵氏孤儿,却又怕程婴经受不住亲儿被杀的悲痛,暴露出底细。这种心理冲突,是在行动冲突的掩盖之下进行的,充分揭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使人物形象更加血肉丰满,栩栩如生。
纪君祥的杂剧《赵氏孤儿》,是根据司马迁的《史记·赵世家》和参照其他史料创作的。在《史记》中,公孙是赵朔的一个门客,纪君祥把他改写为归农的大夫,而且赋予更多的笔墨,使这个形象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