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葛菲
作者贾鲁生、鲁娃。1987年9月发表于《报告文学》1987年第9期。1985年10月至1986年3月,浙江温州地区乐清县发生一起奇特的金融事件——抬会。一时间,全县混乱,工农业生产急骤下降。作品记叙了“抬会”事件的背景、发生原因、过程始末,并从这一事件中探讨了一系列令人深思的问题。乐清县是温州经济模式的一个组成部分,发达的商品经济使这里的人们生活富裕,财源茂盛。然而金钱的诱惑力是无穷的。贪婪者无以餍足的欲望,贫穷者继之而起的梦想,都使对金钱的需求愈来愈大。1985年秋天,乐清县本来在商品领域里正常流通的货币,仿佛在一夜之间,骤然失踪。全县四分之一信用社处于关闭或半关闭状态。农村储蓄总额急骤下降39.6%,与此同时,钱,发疯般源源不断流入十二位神秘人物手中。人们苦苦哀求、以刀威胁、重金贿赂……不择手段地把金钱送给他们。在这疯狂之举背后,存在一个清醒的意识和盲目的信念。所有人都认为自己送去的钱不久将带来更多的钱。于是,便发生了“抬会”——一种民间借贷形式。它的高额利息使人们产生快速“繁殖”金钱的奢望。十二座金融金字塔突然矗起,上面端坐着十二位神秘的会主。金字塔中间,是形形色色的中会主、小会主。底部是无数会脚。几个月之间,两亿人民币(相当于温州市农业银行和信用社储蓄总额)从二十万人指缝中流入大中会主的闸门。十二个人向二十万人借高利贷——一场空前绝后的“创举”。然而,这笔巨款既未进入生产领域,也未进入流通领域。它们被囚禁了起来。这意味着它们根本无法增殖。危机,似乎从起始便已酿成。1986年3月,抬会的金字塔坍塌。人们再次发疯,为自己失去的金钱,为自己的受骗上当。暴力流行。强者杀人弱者自杀,一派疯狂而凄惨的景象。在有关各方面的控制下,事件很快被平息。然而,它也留下了一系列发人深省的问题。那么多人是怎样被卷入抬会的?那么多人的行动为什么如此统一?那么多人的意志被什么力量征服了?答案并不复杂:贪婪!在抬会的中坚力量中,女性居大多数。人称“女性大赌博”。在这场女性大赌博背后,隐含着的心态似乎并不仅仅是简单的“贪婪”、“愚昧”,而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因素。抬会中,货币发生额极其巨大。然而全县近千名大中会主,没有一本正规帐。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文盲、半文盲。抬会究竟由谁发明?何以迅猛发展又如此短命?作者对此作了深入的分析:对抬会,社会拥有发明权。商品经济的发展对资金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而国家金融机制对民间资金市场却无力控制。民间游资向高利率的地方流动。利率越高,流速越快,而银行、信用社的利率却被规章制度压得几乎只是民间借贷利率的一半。一个呆板的侏儒和一个灵活的巨人较量,胜负显而易见。然而,乐清的文化大大落后于经济。庞大的民间资金市场被一大批脑子稍稍灵活的文盲、半文盲经营着。这是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特殊的经济现象,其寿命注定短暂。倒会后,乐清县到处可以听到对金钱的埋怨、责难、诅咒。这种责难是一种历史的情绪的延续。然而,金钱何罪之有?金钱并不等于邪恶。抬会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危害,然而,这却是文明进程中的代价。抬会已经刹车,文明却不能因此挫折而停止前进。作者最后议论道:“钱眼”是文明在同强大的贫穷和愚昧搏斗中留下的伤口。文明不会死亡,因为它有强大的再生机制。伤口愈合之后,文明将彻底战胜贫穷和愚昧。所以,尽管要付出代价,文明不该被杀死。这,就是抬会留下的启示。作者从抬会的行为方式、人的心态、社会效果等方面分别切入,站在商品经济发展的前沿,以敏锐的眼光和超前的意识于“灾难”中捕捉着文明进程的脚步和信息。因而,这部作品既有剖析的深度,又有透视的高度;既有较好的新闻性,又有很强的思想性。作为一部问题报告文学,作者在揭示社会现象、社会问题时,表现出思想的深刻性、敏锐性以及很强的理性思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