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的帽子》全文|赏析|读后感
在扬松的以木民一家为主人公的系列童话中,以《魔法师的帽子》为最优,因而传播也最为广远。
木民山谷里生活着热情慷慨的木民一家,他们乐观向上,生气蓬勃,而且时不时会遇上一些稀奇古怪,出人意料的事,给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这里选的是关于一顶魔法师的帽子的故事。木民家无意中捡了一顶魔法师的高筒黑礼帽,不论什么往里丢,都会变出谁也想象不到的别的东西。这段童话写木民妈无意中把一团石竹花标本扔进帽子里,结果长出了一片美丽的森林,鲜花织成窗帘,嫩芽铺成绿色的地毯,垂挂着的野果香气四溢,孩子们像猴子一样玩森林游戏。当然也有麻烦,比如木民爸要进出房门就得用斧子砰砰地砍出一条道来……
扬松接受了北欧童话的传统,而又完全用现代人的幻想创造童话境界,所达到的新、奇、美高度和谐,是北欧的骄傲,也是20世纪童话的骄傲。女作家的奇幻之思就从这顶倒置作为“垃圾筒”的高筒黑礼帽开始。这顶魔帽打乱了居住在山谷里的木民们相沿成习的生活节奏,使他们尝受了闻所未闻的童话历险滋味。往里扔个蛋壳就变成了白云,孩子们跳上白云就可以游历四方。一把石竹花居然在里头变出了一座美丽的森林。对这座美丽森林的描写,显示了女作家的细腻,而这种细腻又来自对北欧森林的体验。
细细地阅读,悠悠地品嚼,你会看到扬松幽默的微笑,柔淡的,却不无意味。
·韦苇 潘延·
美丽的森林
(小木民和他的伙伴们同心协力,终于捕到一条好大好大的鱼。可是,他们在回家途中迷路了。)
“咱们走错路了!” 他说。
“胡说!” 小木民矮子精回答,“那不是板房吗? 那边就是桥。”
“对是对,可房子呢?”斯诺尔克小子问道。
这真是再奇怪也没有了。木民家没了影。一句话——它不在原处。他们把马梅卢克鱼放在台阶前面,不过应该说是放在本该是台阶的地方前面。不过……
不过我必须先解释一下,当他们去捕捉马梅卢克鱼的时候,这木民谷出事了。
话说木民妈妈上楼去打盹,去之前无意中把一团有毒的粉红色植物扔进了魔法师的帽子。毛病就出在这里: 她根本不该打扫得那么干净。当房子在午饭后沉睡时,那团粉红色植物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它慢慢地从帽子里一扭一扭地长出来,爬到地板上。卷须和嫩芽一路爬上墙,绕着窗帘和百叶窗爬,钻过裂缝、空调机和钥匙孔。在潮湿的空气中,花朵开放了,果子成熟了,大片的嫩叶铺满了楼梯,一路向桌子腿、椅子腿和柜子腿之间推进,从枝形吊灯上垂了下来。
屋子里充满轻柔的簌簌声: 有时候听见爆芽的声音,有时候听见果子成熟了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可木民妈妈只以为是下雨,翻个身又睡着了。
木民爸爸正坐在隔壁房间里写他的回忆录。自从造好码头以后,他什么有兴趣的事情也找不到,这就继续写他的童年回忆,写着写着,想起了那么多往事,不由得落下泪来。他一向有点孩子脾气,与众不同,没有人理解他。他岁数大了还是老样子。他有过种种惊心动魄的生活。木民爸爸写了又写,同时想着大家读着他的故事时会感到遗憾,当初怎么不理解他,于是又高兴起来,自言自语说: “这是活该!”
正在这时候,一个长熟了的梅子落在他的纸上,黏糊糊地弄了一大摊。
“天保佑我的尾巴!” 木民爸爸叫起来。“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吸吸准又回了家!” 他转过头来要教训他们。可他后面一个人也没有,却看到密密的树丛,上面长满了黄色的浆果。他一下子跳起来,蓝色的梅子马上从四面八方像雨一样落到他身上。接着他看到一根大树枝正慢慢地向窗子那儿伸展过去,同时绿芽向四面八方绽开。
“喂!”木民爸爸大叫,“大家醒醒! 快上这儿来!”
木民妈妈惊醒了,只见满房间都是白色的小花,从天花板上挂下来,不由得大为惊讶。
“噢,多么美丽呀!”她说。“准是小木民矮子精干的,要叫我大吃一惊。”她小心地拉开床边鲜花织成的帘子,下床到地板上。
“喂喂喂!”木民爸爸还在隔壁房间大喊大叫。“开门! 我出不去了!”
可木民妈妈没法开门进他的房间,因为门上全爬满了藤。于是她打破自己房间的一块门玻璃,好容易钻到外面楼梯口。那儿成了个小树林子,客厅成了个大森林。
“我的天!” 木民妈妈说,“当然又是那顶帽子作怪。” 她坐下来用一片棕榈叶扇风。
嫩芽通过烟囱向上生长,又从屋顶上爬下来,把木民家全盖上了,像是厚厚一层绿色地毡。这时候小木民矮子精站在外面雨底下,看着花儿在开,水果由绿变黄,由黄变红。
“房子原先一直是在这里的。” 小吸吸说。
“是在这些花木里面,” 小木民矮子精愁眉苦脸地说。“可如今我们进不去,他们出不来。”
小嗅嗅去观察这个绿色的树林: 没门没窗,只是密密一大片野草野花。他抓住一棵爬藤,它已经硬得像橡皮,拉也拉不动,可等到他走开,它抛出个圈,像存心似的,正好套住他头上的帽子,把帽子从他头上举起来了。
“又是魔法,” 小嗅嗅咕噜说。“都已经叫人腻烦了。”
这时候小吸吸跑过长满树木的阳台,发现通地下室的门还开着,不由得欢呼起来。小木民矮子精紧紧跟着他,往黑咕隆咚的洞里看。“大家进去!”他说。“不过得快,趁这儿还没给树木封住。”他们一个接一个爬进黑暗的地下室。
“唉哟!”走在最后的赫木伦叫道,“我钻不过去。”
“那你就留在外面守卫着那条鱼吧,”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你可以在家里研究植物,不用到处走了,对吗?”
可怜的赫木伦在外面雨底下叽里咕噜抱怨,其他人从地下室一路上去。
“咱们的运气还算好,”小木民矮子精到了楼梯顶的时候说。“地下室的门开着。有时候会不注意的。”
“先发现的是我,” 小吸吸尖叫说。“因此你们该谢谢我!”
他们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惊人场面: 麝鼠正坐在一棵树上吃梨。
“妈妈呢?” 小木民矮子精问他。
“她在想办法帮你们的爸爸走出房间,”麝鼠苦着脸说。“这就是采集植物的结果。我一向就不大相信那位赫木伦。我但愿麝鼠的天堂是个安静的地方,因为我再不想待在这儿了。”
他们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上面很响的斧头声。接着传来一声啪哒和欢呼。木民爸爸出来了!
“妈妈! 爸爸!” 小木民矮子精叫着,一路又推又搡地钻过森林来到楼梯脚。“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了?”
“唉,小宝贝,”木民妈妈回答说,“我们一定又是对魔法师的帽子疏忽大意了。快上这儿来——我在衣柜里找到了一丛醋栗。”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下午。他们玩森林游戏,小木民矮子精扮人猿泰山①,斯诺尔克小妞扮泰山的爱人珍妮。小吸吸扮泰山的儿子,小嗅嗅扮猩猩契塔,而斯诺尔克小子在矮树丛间爬来爬去,戴上用桔子皮做的大牙齿②,扮他们的敌人。
“现在我要把珍妮抢走,” 他大叫着,用尾巴把斯诺尔克小妞拉到餐桌底下一个洞里,因此小木民矮子精一到枝形吊灯似的房子,就发现出了什么事,只好抓住爬藤降落到地上冲去救她。接着他从空调箱顶上发出泰山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珍妮和其他人也大叫着回答他。
“唉,事情真是糟得没有法子更糟了——这样也算是一种安慰,”麝鼠叹息说。他已经躲在浴室的蕨树林子里,用手帕裹住头,好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是木民妈妈十分镇定。“很好很好!”她说,“我觉得咱们的客人玩得很快活。”
“但愿如此,”木民爸爸回答说。“请给我只香蕉,亲爱的。”
就这样一直玩到傍晚。没有人在乎地下室门是不是给植物封住了,甚至没有人想到那可怜的赫木伦。他照旧坐在外面,湿裙子箍住他的两腿,守卫着那条大鱼。他有时候吃个苹果,有时候数数林中花朵的雄蕊,可大部分时间在叹气。
雨停了,天色黑下来。就在太阳下去的时候,那堆花木林子,就是木民家,又出了怪事: 花草树木枯萎得跟它们长出来时一样快; 果子皱缩了掉到地上; 花朵凋谢,叶子卷起来,房子里又一次充满西西沙沙和毕毕剥剥的声音。
赫木伦看了一阵,轻轻去拨一根树枝。它一下子就给拔出来了,干得像一根松明。这时候赫木伦有了一个主意。他捡了一大堆干树枝,上板房去找来火柴,在花园小道中间生起了个熊熊火堆。
他快活万分,在火堆旁边坐下来烤干他的衣服。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了个新主意。他用意想不到的气力把那条大鱼的尾巴拉到火里来。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因此,等到木民一家人和朋友们披荆斩棘地穿过阳台走廊,把门撞开,只见赫木伦兴高采烈,已经把一大条马梅卢克鱼吃了七分之一。
“你这坏蛋!”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我怎么称我这条鱼呢?”
“把我称一称,再把我的份量加上去不就完了吗?” 赫木伦出主意说。这是他最快活的一天。
“现在咱们把森林烧掉,” 木民爸爸说。他们把屋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出来,让火堆烧得更大,大得这木民谷里谁也从来没见过。
整条马梅卢克鱼在快灭的火堆里烤熟,从头到尾给吃得一点不剩。后来过了很久他们还在争论它到底有多长: 是从阳台到板房那儿呢,还是只到丁香花丛那儿?
(任溶溶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