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俊山
乌尔法特
我走遍东西,踏遍各地,寻访了所有的人。
我寻遍了每一座城市,可是无论谁家也没有它的住址。
我所要的东西这儿找不到。可是那些想作高官的人却可以找到进身的阶梯。
想要得到新汽车的人已经坐上了汽车,想要发财的人的金钱已经把银行塞满了。
只有我的愿望未能实现。因为我所想要的东西的确很稀罕,可是我非常希望能得到它。
是呀,我需要的是新的思想和新的世界。
在这里,新的收音机、新电影、新手表、新装饰品,一样也不缺,可就是没有新的思想和新的主题。
在这里,诗人们吟出了许多诗,但却没有一点新的思想。
春天带给我们的依然是那些被我们看了多次、嗅了多次的花。
我们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总是翻来复去地诵着“花与夜莺》的主题(1),没有任何新的创造。
我们只是在旧的事物里搜罗新的主题。这不过是在老太婆脸上蒙一块新纱巾而已。
这里,母亲们带来了新生的儿子,可是头脑里却生不出新的思想。
这里,妇女们可以走出大门了,可是新的主题仍然不能从大脑里走出来。
这里,由于风俗习惯,姑娘在父亲家里成了老小姐之后才嫁出去(2)
这里,媒人们正在旧思想的家里进进出出,旧伦理比新思想更有市场。
这里,旧观念的老太婆的秋千上任意游荡,唱的仍然是老调。
这里,靠施舍过的活的人成了百万富翁,目不识丁的人当上了局长。
尽管妇女的威风已超过了丈夫,毛拉(3)已加入了酒徒的聚会,可是新思想和新主题却依然没有产生。
孩子们一生下地就象个老头子。他们睡的是旧时代的摇篮,听的是我们那古老的儿歌,看顾他们的又是老太婆。如果我们的青年再不刮净脸上的胡子,完全可以把他们称为老翁。
我们把新帽子戴上头顶,可是拒绝接受新思想;我们建造了新城市,可是住在那里的全是老头子,讲是全是老故事。
我们在老头们的集会上唱古老歌曲,还要这些老头子们跳起青年人的阿丹舞(4)。
我未能如愿以尝。我应该到别的地方去追求新的思想。
这种新思想与那些复古的人是不会在一起的。
如果一位八十岁的老翁刚娶亲,他还是个老翁。一个老人穿上件新衣,仍然是个老人。即使他从一个旧城迁新城,而那些旧家什也仍然跟着他一起。
他们的住房是新的,思想却是旧的。虽然住在崭新的房子里,但新的思想与主题仍然产生不出来。
(董振邦 译)
这是一篇悲慨之诗,也是一篇愤激之诗。诗人在自己的国家到处“寻访”,希望看到“新的思想和新的世界”,可是,“我所要的东西这儿找不到”,“我的愿望未能实现”,他感到深深的失望。伴随失望而来的是愤激:
我未能如愿以偿。我应该到别的地方去追求新的思想。
去国之意昭然分明,大概诗人对祖国的前途失去了信心。一个思想激进的知识分子,当其与生活的现实环境发生尖锐冲突的时候,这种决绝之想不可避免。这不应看作是对现实的逃避,实际是对“新的思想”追求的执着。由此可以看出,《新思想》是一篇抒情强烈的散文诗。
诗篇不仅在主体抒情方面具有震撼心灵的深沉力度,而且它所展示的一系列生活情景,也是对或一时代阿富汗社会现实的典型概括。在这个特定社会里,新的现代文明已经悄然萌芽,生活正在发生变化:不仅“新收音机、新电影、新手表、新装饰品,一样也不缺”,而且,“妇女们可以走出大门了”,“妇女的威风已经超过丈夫,毛拉已加入了酒徒的聚会”。这些说明,从物质文明到社会观念都在渐萌新质;然而,旧的社会肌体毕竟依然强大:不仅旧风俗、旧伦理还有广大市场,而且新的事物里也“没有新的思想和新的主题。”因此,既有的变化不过是“在老太婆脸上蒙一块新纱巾”,又如“八十多的老翁娶亲”,“他们的住房是新的,思想却是旧的。”这就是诗人深切感受到的社会现实,它特有的保守和落后,在诗篇里得到了集中而形象的反映。真正的艺术家,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从这个诗篇可以看出,诗人的眼光多么敏锐。
诗篇主要采用反讽手法,将现象的“新”和实质的“旧”组接在一起,产生了强烈的对比效果,也更有力地表现了抒情主体的愤懑。这种反讽的建构方式,由于将互相对立的事实统一在关联紧密的语言单位里,生活的荒谬情景就显得触目惊心。这是悖论特有的诗情震撼力,它被诗人紧紧把握住了。同时,诗篇还大量使用排比句式,也增强了诗情的表现力。诗人不满,诗人悲愤,他那满腔抑郁和怨怼借着排炮般的反讽诗句倾泄而出,诗篇就不再是微弱的哀叹,而是有力的怒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