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游仙诗(其九)》原文与赏析

《诗词曲赋文·游仙诗(其九)》原文与赏析

郭 璞

采药游名山,将以救年颓。

呼吸滋玉液,妙气盈胸怀。

登仙抚龙驷,迅驾乘奔雷。

鳞裳逐电曜,云盖随风回。

手顿羲和辔,足蹈阊阖来。

东海犹蹄涔,昆仑蝼蚁堆。

遐邈冥茫中,俯视令人哀。

郭璞是西晋末年东晋初期传奇色彩很浓的人物,学识渊博,精通阴阳数术,尤其是曾于年少时从卜者“郭公”学习卜筮之术,并精于此道,使他的生活更富有宗教神秘色彩和传奇性。《晋书·郭璞传》记载了他大量有关卜筮的活动和事件,就这些事件活动来看,郭璞迷信神仙巫术的思想与当时的社会生活环境密切相关。其时政治黑暗,社会动荡,危机四伏,生活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下,这使他不得不效严君平卖卜,学焦先遁迹,师法阮嗣宗昏饮,以服食祈望长生,以向往游仙回避世间矛盾。然而,他又是个是非观念很强的人,往往在重大政治事件中显示出耿直不阿的个性,常常在疏奏中侈谈阴阳变异,虚诞不经之说,表现其关切时政裨补时阙的古道热肠。他的这种思想性格上的矛盾在其《游仙诗》中多有体现。

郭璞《游仙诗》现存十多首,主要内容如《南齐书·文学传》所言;“江左风味,盛道家之言,郭璞举其灵变。”魏晋之时,时风崇尚老庄,谈玄说理,南渡之后,玄言诗大盛,尚谈自然之道,而郭璞则多言道教神仙灵异变化之事,难免为时人所讥。然而郭璞《游仙诗》却是出类拔萃的。“江左篇制,溺乎玄风,袁、孙以下,虽各有彫采,然辞趣一揆,莫与争雄。所以景纯仙篇,挺拔而为俊矣。”“景纯艳逸;足冠中兴。”(《文心雕龙》)他的《游仙诗》的创作既吸收了汉魏游仙之作想象浪漫的写法,又将坎獠咏怀与列仙之趣结合起来,形成新的游仙诗创作传统。正如唐李善所言:“凡游仙之篇,皆所以滓秽尘网,锱铢缨绂,餐霞倒景,饵玉玄都。而璞之制,文多自叙,虽志在中区,而辞无俗累,见非前识,良有以哉!”(《文选》李善注)王夫之《古诗评选》认为:“步兵(阮籍)一切皆委之咏怀,弘农(郭璞)一切皆委之游仙。”“采药游名山”这首游仙诗是现存《游仙诗》的第九首,诗人借游仙表现其愤世嫉俗超然卓荤的个性,诗中虽也谈服食长生羽化登仙之事,但他是把仙境做为自身追求的理想世界,而与现实人世间相对立,抒发其愤世之情,况且这首诗想象丰富,画面飞动,更具艺术魅力。

诗开头四句言采药服食之事,以引出后面游仙的描写。起调用叙述语言,平实自然。“采药游名山,将以救年颓”写为长生而采寻仙药,遍游列仙所居之名山。老之将至,为久留人世而忙碌奔波,似乎诗人对人世间如有留恋之意。“呼吸滋玉液,妙气盈胸怀”写服食之事。玉液,指仙药。服食之后,吐故纳新,浊气消散,清新神妙之气育满胸怀。这两句为下文写飞升游仙铺垫过渡。

中间六句诗人驰骋想象,借用神话传说写飞升游仙的情景,为读者描绘出出人意表形象神奇瑰丽的境界。“登仙抚龙驷,迅驾乘奔雷”,诗人幻想驾驭龙车登仙飞升的情形。“鳞裳逐电曜,云盖随风回”刻画龙车飞腾的形象,画面生动。龙鳞在雷电光中闪烁,车盖在疾风中摇动。这两句承“迅驾”句而来,写得光怪陆离炫人眼目。“手顿羲和辔,足蹈阊阖来”,以神话传说表现梦幻般的游仙情景。羲和是神话中太阳神车的御者,阊阖是传说中的天门。好像诗人正驾着神车,通过天门,在无垠的天宇遨游,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最后四句写幻想中由天宇俯视人间的情景,借以抒情。“东海犹蹄涔,昆仑蝼蚁堆”两句空间对比感非常强。诗人本不会遨游太空俯视人寰,但他的想象是没有空间局限的,他就是借助这非凡的想象力,写下这给人印象深刻,对比鲜明的诗句。东洋大海无边无垠,然而现在它却变得像牛蹄踏过留下来的小水洼;连绵不断的昆仑山,雄大无正,然而现在看上去就好似小蚂蚁窝上的土封。“蹄涔”,典出《淮南子·汜论训》:“夫牛蹄之涔,不能生鳣鲔。”喻牛蹄迹中之水,水量极少。此时诗人对宇宙的看法好像完全改变了,过去人世间认为伟大的事物,如今变得多么渺小啊!“遐邈冥茫中,俯视令人哀”在这浩荡无边苍茫无际的天宇中俯视人世,陡增哀叹之情。一“哀”字包含万千感慨,既有对人世间的邈视,也有对自身坎坷身世的悲哀,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篇末回扣开篇,收束全诗,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