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撒旦的阳光下》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在撒旦的阳光下》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1987 彩色片 113分钟

法国高蒙影片公司摄制

导演:莫里斯·皮亚拉 编剧:席尔维·丹东(根据乔治·贝尔那诺斯同名小说改编) 摄影:威利·库朗特 主要演员:杰拉尔·德帕迪厄(饰道尼桑) 桑德丽娜·鲍奈尔(饰牡煞忑) 莫里斯·皮亚拉(饰莫怒·赛格莱神甫)

本片获1987年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

【剧情简介】


1926年,法国东北部阿尔杜高原的一个偏僻山村。赛格莱神甫为新任教区助理神甫道尼桑进行剃度。这位年轻人因六根未净,心中忐忑不安,他向老神甫坦白了自己的内心矛盾,赛格莱神甫表示完全理解,并且鼓励他潜心修养,不久将能成正果。年轻人回到自己房间,试图静下心来苦读圣经,但仍忧心忡忡,只好又来找老神甫诉说衷曲,请求赛格莱神甫禀告主教派他去一个更小、更偏僻的教区,他不停地倾诉着内心的不安,最后因过于激动而昏倒在地。赛格莱神甫解开他的上衣领口,发现年轻人为了驱赶心中的邪念,经常用皮鞭自残,上身已是血迹斑斑。赛格莱神甫叫他去房间换好干净的上衣,随他去做弥撒。当年轻神甫发圣餐时,眼前却出现了牡煞忑的身影……

牡煞忑是个不信神明不守妇道的姑娘,她不施脂粉却美貌动人,虽然她还不满17岁,但她早熟的性感体态使一切见到她的男人都神不守舍。她来到情人卡迪尼昂侯爵家中,要求与他长期同居,玩世不恭的侯爵说他已经破产,连自己的住房都要腾空抵债,无法收留她,俩人话不投机,各自安睡。次日清晨,牡煞忑正在玩弄侯爵的猎枪,卡迪尼昂进入房间,试图阻止她,牡煞忑无意中扣动扳机,侯爵当即倒地身亡。

逃出侯爵府邸的牡煞忑来到小河边,洗净鞋上的血迹,赶到另一个情人家。这位风流倜傥的议员已使牡煞忑怀孕在身,但因顾及妻室儿女及社会名声,也不能给牡煞忑提供住所,他在卡迪尼昂的验尸报告上做的结论是自杀。牡煞忑把她玩枪误杀侯爵的详细经过告诉他,但他全然不信。牡煞忑求他为她堕胎,他说这是违法之事不能帮忙。姑娘说她现在只有跳河自杀这条路可走,但议员仍然置若罔闻。

赛格莱神甫派道尼桑去北方一村落解救一名信徒的灵魂。道尼桑穿上老神甫的大衣出发了。途中遇到一个四海为家的流浪汉,他把道尼桑带到一间陋室过夜,这个性变态的人对年轻神甫极尽挑逗之能事,使道尼桑内心极不平静。

次日清晨,流浪汉已不辞而别,道尼桑独自向小村庄走去。路过一片树林时,巧遇牡煞忑。多情的姑娘唤起年轻神甫步入空门前的回忆,俩人曾同眠共枕度过多个良宵。道尼桑对牡煞忑先是一语不发,后来竟暗示她是杀死侯爵的凶手,实际上这只是道尼桑的怀疑,不料姑娘竟公然承认了杀人的事实。道尼桑逼她去教堂忏悔,但牡煞忑根本不相信上帝,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道尼桑告诫她,若得不到上帝的宽恕,姑娘的下场必然十分可悲。

道尼桑回到住所,向老神甫汇报了他此行的经过。赛格莱神甫批评他对牡煞忑的警告过于轻率,因为姑娘若有三长两短,他将有难以逃避的责任。

果然,牡煞忑回到家中,饮食无味,心绪不宁,绝望之余,用剃刀割断了喉咙。道尼桑赶到她家时,为时已晚。牡煞忑父母大骂道尼桑是杀人凶手。

主教闻讯,决定把道尼桑派往沦勃尔小镇当本堂神甫。临行前,赛格莱再三叮嘱他务必谨慎行事。道尼桑来到这濒于坍塌的教堂,亲自动手进行修缮。在教堂近旁的一间陋室中,过着极为清贫的生活。当地教区的人对他十分友善,认为他是一个圣者。一天,一位农民匆匆赶来,说他7岁的儿子突然瘫痪在床,医生已束手无策,正处弥留之际,请道尼桑立即前往去做临终弥撒。道尼桑赶到时,孩子已经断气。他的母亲站在门口,呆呆地凝视着年轻神甫。道尼桑突然觉得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他转身欲走,被当地另一神职人员拦住,竭力劝他到死者房间尽职。惴惴不安的道尼桑来到紧闭双眼的孩子床边,掀开洁白的被单,用双手慢慢地把他托起,举过头顶。口中不断祷告,请求上帝用他的灵魂得救换取这个孩子的生命。奇迹出现了,这个孩子慢慢睁开了双眼。道尼桑把孩子放在床上,母亲惊喜交集,失声痛哭。

道尼桑在孩子家守了三夜之后,疲惫不堪,在晨雾中脚步蹒跚地向自己的小教堂走去。进村后,村民见他满面病容脚步不稳,打算搀扶他。但他仍然坚持自己走回了教堂。

赛格莱神甫听说他健康每况愈下,前来探视。照顾道尼桑起居的女仆告诉赛格莱神甫,自从年轻神甫来到这濒于倒塌的小教堂,就亲自动手与工人一起进行修复。他苦行僧般的生活深深地感动了村民,他从不麻烦任何人,终日在寒冷破旧的房中忏悔。赛格莱神甫告诉女仆,道尼桑一贯如此。

在忏悔室中,道尼桑神甫听着女仆的忏悔,他也自言自语地向上帝祷告着。当赛格莱神甫打开忏悔室门时,发现道尼桑已经停止了呼吸,他深情地合上了死者的眼睛。

【鉴赏】

莫里斯·皮亚拉是一位演员出身的导演。他也是一位画家。名气虽非一流,但评论界一致认为,他是追求绝对真实的一位严肃导演。他的影片总是从始至终笼罩着某种表面平静实际上动荡不安令人焦虑的气氛。皮亚拉认为,人的内心世界总是充满彷徨、犹疑、自责、悔恨、希望和喜悦的,喜悦与期待往往是短暂的,而迟疑与怅惘总是久长的。人类内心中总有善与恶之争,道尼桑神甫追求的是绝对的善,理想化的善或者说是某种世间难存在的神话般的善。皮亚拉在这部影片中着力要揭示这位年轻神甫为了达到极善境地,时刻驱赶魔鬼给他带来的种种邪念,为了避开撒旦的阳光,离开撒旦无所不在的领地,他圣经不离手,祈祷不离口,脑海中仍时时受到魔鬼放出的各色邪念的侵袭,他不惜用皮鞭抽打自己,试图赶走驻扎在体内的鬼魂,结果,撒旦仍然占了上风。

当赛格莱神甫派他去法国北方一个偏僻山村时,尽管他身上套着老神甫抗拒邪魔的大衣,仍然路遇化妆成流浪汉的撒旦。他被带到魔鬼经常引人入迷途的一间陋室过夜,受到他的性骚扰,把他那颗本不平静的心搅得更加动荡不安,险些把握不住自己,落入撒旦的圈套。第二天,他独自向小村落走去,路过小树林时,又遇撒旦的化身牡煞忑。这个魔鬼把他步入空门前犯下的罪孽一一提起,道尼桑已经动荡的心灵彻底失去了平衡。因此他犯了极端愚蠢的错误,导致牡煞忑自杀身亡。这件事使道尼桑更加怀疑自己作为一名神职人员能够完成拯救世人灵魂之使命的能力,内心更加惴惴不安。

当他被派到沦勃尔小教堂供职后,这个民风淳朴的贫困山区,可能是撒旦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道尼桑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地把全部心力都花在重建坍塌的小教堂上。魔鬼撒旦把教堂坍垮香火中断的地界似乎排除在他的领地之外,所以道尼桑的精神稍许得到片刻安宁。但他多年的苦闷已使他心力衰竭。当他被唤去拯救一名垂危男孩的灵魂时,在魔鬼的光线照不到的黑暗的房子里,他向上帝祈祷,愿用自己的灵魂拯救孩子的性命,结果他实现了奇迹,垂死的孩子睁开了眼睛。孩子的母亲对他感激涕零。但道尼桑仍担心撒旦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甚至认为自己已经看见了魔鬼的身影。在他步履维艰地走回自己的教堂时,终因积劳成疾,在忏悔室中死去。赛格莱神甫为他合上双眼时,祈祷他那不安的灵魂得到了拯救。

导演莫里斯·皮亚拉采用大量的特写镜头和单声调的大段内心独白,用写实主义甚至是自然主义的手法,揭示了一位乡村教士的内心世界。与布莱松执导的影片《一位乡村牧师的日记》相比,虽在题材与风格上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与其大相径庭之处在于皮亚拉的影片中,人们找不到上帝的恩泽与宽恕。因此,观众对于道尼桑的内心矛盾备感同情。这位鞠躬尽瘁以身殉教的年轻教士既令人起敬又受人怜悯。显而易见,道尼桑从他追求极善的视角观察到的世界,明显异于世俗之人。即使笃信教义的虔诚教徒,通过赎罪与忏悔,也不会使自己的灵魂陷入无法解脱的痛苦深渊。

在戛纳电影节颁奖仪式结束后,有记者对这位追求高度写实的导演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在当今社会中,您把乔治·贝尔纳诺斯的这部作品搬上银幕,真实地再现了一位殉道者的悲剧,您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莫里斯·皮亚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尼桑的悲剧深深打动了我。我和他同样认为,上帝无时无处不在,撒旦也无时无处不在。但在当今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上,撒旦的阳光普照大地,拯救世人灵魂的使命越来越艰难,我们这个社会迫切需要更多的道尼桑这样的殉道士,这是我改编贝尔纳诺斯这部作品的动机。”

另一记者曾问皮亚拉:“您为什么不拍爱情题材的电影?似乎您对道尼桑这类情感受到压抑的人情有独钟,是这样吗?”这位与众不同的导演发表了一席有独到见解的谈话:在艺术领域,无论是歌、小说、绘画、戏剧还是电影,人们总是说:爱情是一个永恒的主题。过去人们奉爱情为神圣,尽情讴歌伟大的爱情。从希腊悲剧《安德洛玛克》到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生死之恋实在令人难忘,为什么这种爱情故事百世流芳?因为超越生死的爱、纯洁的爱、真诚的爱是真实的,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这种爱情确实是值得歌颂赞美的。但是后世许多作品中的爱情描写完全变成了描写社会风俗的一个契机,重点已不再是男女之恋情,这当然是社会发展的现实的反映。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越来越高,社会中物化的内容越来越多,而精神的东西越来越少。在今天我们这个后工业化的社会中,人人都在追求尽可能多的物质享受,高尚纯洁的爱已不复存在了。如果一个导演推出一部像英王爱德华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我保证没有一个会去看,因为白马王子爱上牧羊女的童话,孩子们都不爱看了。虽然小说电影仍然总是叙述着远非高尚和纯洁的爱情故事,这是因为在人际关系中,男女之爱最热烈,也最容易引起人们的兴趣,因为它是生活的一部分,世人也容易对它深信不疑。但事实上,我认为人世上除了亲情外,已经没有纯洁的真情了。甚至可以说,爱情是最不值得人信以为真的东西,因为在它的后面充斥着太多的物欲和肉欲。作为一个严肃的艺术家,如果把爱情故事写得和过去一样纯洁高尚,他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纯粹是为了金钱,因为他明明知道这不可能是真实的,他就冒了不再被人认为是严肃艺术家的最大风险,所以我现在还不打算拍这类题材的影片。而对道尼桑这类人物,虽然宗教信条压抑了他的情感,但他自己选择了这条纯洁高尚的道路,他也身体力行地为了自己的信仰进行了奋斗,所以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是伟大的。对于这类真实可信的故事,可以说,我是情有独钟的。如果把牡煞忑和卡迪尼昂侯爵或和那位当医生的议员的恋情,拍成一部所谓爱情故事,除非魔鬼撒旦迷了我的心窍,让我插入一些裸体和床上戏镜头,撒上一些盐和胡椒面,上座率也许会不坏,因为我知道这纯属胡编乱造,所以我绝对不会接受这类所谓爱情题材的影片。牡煞忑就是撒旦的化身,侯爵把财产奉为至尊,议员把名誉视为至上,两人对牡煞忑的情感充其量只是一时的肉欲,连性爱都谈不上,与爱情更风马牛不相及了。所以,我认为应该把这个永恒题材的定义重新讨论一下。

莫里斯·皮亚拉拍摄的这部影片,虽然在戛纳国际电影节上荣获大奖,学院派的影评家对它推崇备至,但因它的题材和过多宗教背景的隐喻,使年轻观众难以接受,感到冗长费解,所以商业上未获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