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考验》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途中考验》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1971 黑白片 10本

苏联列宁格勒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阿列克谢·格尔曼 编剧:艾杜阿尔德·沃洛达尔斯基(根据尤里·格尔曼的小说《新年战役》改编) 摄影:德·格尔加诺夫 阿·亚历山大洛夫斯基 主要演员:罗兰·贝科夫(饰洛科特科夫) 安纳托里·索洛尼岑(饰别图什科夫) 弗拉基米尔·扎曼斯基 (饰拉扎廖夫) 奥列格·鲍利索夫 (饰索洛明)



本片获1988年苏联国家奖金




【剧情简介】

1942年冬,在德国军队占领的白俄罗斯大地上,一支人数不多的游击队分队在难以想象的艰苦条件下活动着。一天,在一农舍的木栅栏墙外,距游击队营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穿德军大衣的士兵。实际上,他是俄罗斯人。此人自称亚历山大·拉扎廖夫,主动缴枪投降,在游击队员的押解下来到游击队营部。游击队长对他进行审讯时,他说他们的坦克部队曾在一次战斗中被德军包围,他本人当了俘虏,由于意志薄弱,便同意为敌人工作,为此他追悔莫及,决定回到自己人这边来,他在森林里出现是在寻找游击队,决心找到游击队后用行动和鲜血洗去耻辱,为自己赎罪。然而,他的话并没有感动在坐的人,也没有引起人们的同情。谁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呢?游击队员们,包括游击队政委别图什科夫在内,都对这个可疑的投诚者十分痛恨,甚至要把他马上干掉。只是由于游击队队长洛科特科夫的坚持,才给他留了一条命。

事情的发展也真凑巧,就在这位过去的苏军下士,后来的德军俘虏,如今的自愿投诚者来后不久,游击队陷入敌人的包围。艰难的突围开始了,游击队带领村民隐入森林。老人、小孩、妇女在大雪覆盖的道路上步履艰难地行走着。好不容易到了一片林中空地,人们才得以坐下喘息。游击队的处境本来就十分艰苦,如今又发生了这个变故,大家的仇恨都集中发泄到这新来的投诚者身上:他刚到这里不久,游击队就被敌人包围,这里面难道没有文章吗?当炊事员把一点点得来不易的食品分给每个人,也分给拉扎廖夫时,一个名叫索洛明的游击队员压不住心头的愤恨,立即抢上前来打翻他手中的饭盒,并把他按倒在地,拳打脚踢。此时,游击队政委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加以制止,因为在对待拉扎廖夫的问题上,他和队长的意见不一致。他要求枪毙这个曾向德军投降过的人,游击队长则主张对其进行考验,以观后效。

游击队计划搞到敌人的情报,以安排今后的战斗行动。游击队长派拉扎廖夫和曾经打过他的索洛明执行这次任务,在公路上堵截德军的摩托车,从中获取情报。他们一同来到公路旁,埋伏在路边的树丛后边。待敌人的摩托车开过来时,拉扎廖夫走上前去要求德军停车进行检查。说话间拉扎廖夫突然开枪打死敌人,索洛明也一个箭步冲上去干掉了第二辆摩托车上的敌人。就在他们从被打死的德国兵身上取出情报准备撤退时,另一个装死的德国兵悄悄拿起武器向索洛明开了枪。拉扎廖夫手扶着受伤的索洛明向营地走去,还没有到达营地,身受重伤的索洛明就牺牲在拉扎廖夫的怀中。索洛明在弥留之际请求拉扎廖夫原谅他,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拉扎廖夫的英勇行为,已对他的忠诚深信不疑。任务圆满完成,情报搞到了,但索洛明没有了。当拉扎廖夫把索洛明的尸体带回游击队后,新的问题又产生了:谁能确信索洛明不是拉扎廖夫打死的呢?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他的所作所为。拉扎廖夫陷入极度痛苦之中,他愿以鲜血和生命来赎罪,如今他经受了血的考验,却仍得不到信任。人们仍然怀疑他,不相信他的忠诚。他不想再活下去了,想以自杀来表白自己。游击队长阻止了他,提出还要对他进行考验。

在如何对待拉扎廖夫的问题上,游击队政委别图什科夫和游击队长洛科特科夫之间本来就存在着严重的意见分歧,进行过多次争论,这次,在游击队宿营的小草房里,两个人又为这个问题争吵起来,吵到激烈处,别图什科夫少校突然对正在用热水烫他那双经常发疼的脚的游击队长大吼一声:“同比你军衔高的人说话,请站起来”。游击队长站了起来,尽管他的双脚还在水盆之中。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使他回想起不久前发生在游击队中的一件事。那时,游击队奉命炸毁一座敌军列车必须经过的桥梁。游击队为完成任务做了细致的调查和精密的安排。他们准备在敌军列车通过桥梁时炸桥,使军列与桥同归于尽。战斗行动开始了,一切按计划进行,炸药包已经安放在桥的内顶上,导火线通向满布树丛的山坡,一个游击队员的手放在导火线尽头的按纽上,游击队员们也都隐蔽在树丛后面注视着铁路上的动静。时间一秒钟一秒钟地过去,眼看敌人的军列已开至桥头、炸桥计划就要实现了。不料,一艘满载苏军俘虏的平底船正好驶至桥下。突发的情况使游击队长处于两难境地:按下按纽,意味着平底船上的几百名苏军俘虏将荡然无存,不按按纽,则会放掉这列满载着机枪大炮到前线去对付苏联红军的德军列车。千钧一发之际,洛科特科夫改变主意,命令暂不按按纽,等桥下的船驶过去后再炸桥。不过这样做,也就放过了桥上的敌人军列。别图什科夫当场同洛科特科夫争执起来:“不炸桥,你要上军事法庭的!”洛科特科夫宁肯做好上军事法庭的准备,也不忍心让自己的这一大批同胞死在他的手下,只是等到船驶过后,他才下令炸毁了桥梁。那次,面对的是几百条生命,这次面对的是拉扎廖夫一人。洛科特科夫不愿随随便便就对一个人的命运作出裁决。他决定对拉扎廖夫进行第二次考验。

游击队的处境越来越艰难,首先是没有吃的。根据获得的情报,敌人要在新年前把从苏联掠夺来的食品运往德国。装满食品的车就停在卡尔乌霍夫车站上,正奉命开出。游击队决定截获这列敌军需车,夺回食品,以供给游击队和受难的老百姓。游击队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拉扎廖夫,并声明,这次行动对他来说是最后一次考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拉扎廖夫和几个游击队员穿上德军服装准备出发。临行前,游击队长将仅有的一点点食品分给他们几个人吃,以使他们多日来由于缺乏食品而饿得干枯的面孔不被敌人看出来。到了卡尔乌霍夫火车站,拉扎廖夫和同行的游击队员潜入接近了装着食品的列车。在拉扎廖夫的警卫下,几个队员驾着机车朝游击队驻地方向飞奔而去。一切进展顺利,突然间,曾从游击队偷跑掉的那个敌占区警察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游击队员,并拉起警报。德军岗哨上的机枪扫射起来,拉扎廖夫手提冲锋枪也朝着敌人岗哨猛烈扫射。他一边向敌人开枪,一边沿着机车开走的铁轨奔跑,他想同机车一起回到营地,然而他心愿未偿,他身中数弹,倒在了铁轨上,以鲜血和生命为自己赎了罪。

影片结尾,在进军柏林的道路上,洛科特科夫在一个交叉路口忙着帮兄弟部队的战友推出陷在泥坑中的汽车。一位上校团长从后面走上前来察看堵车的情况,无意中认出了这位曾帮助他突围的游击队长。当他发现洛科特科夫还是小小的中尉军衔时,许诺要将他的事迹写成材料向上级汇报。洛科特科夫对上校的关怀未置可否,而是回到士兵之间,催促他们:“来,来,推吧。”他又去推起另一辆陷在泥坑中的汽车。



【鉴赏】

《途中考验》是苏联著名导演阿列克谢·格尔曼于1971年拍成的,直到1985年才与观众见面,被搁置了整整15年之久。影片公映后,引起强烈反响。被评论界认为是一部划时代作品:在电影把握现实方面达到新的水平;在表现战争方面运用了新的视点,敢于表现战争中的某些消极现象;在对人的心理研究方面达到一定深度,能把人物性格,内心世界及行为动机产生的根源及形成这一切的社会环境表现出来;在运用造型手段再现时代氛围、战争环境方面表现了导演惊人的才华。苏联电影学中甚至出现了“格尔曼风格”这一表述。当然,“风格”并不能由一部影片来决定,在该片之后拍摄,但在该片之前上映的格尔曼的另外两部影片《没有战争的二十天》(1976)和《我的朋友伊万·拉普申》 (1982) 均突出了上述的种种特点。

《途中考验》是导演根据其父、著名作家尤里·格尔曼的中篇小说《新年战役》为基础拍摄的。作者在改编时,把描写一次战斗的情节内容,把表现对一个失足人的信任的主题扩展为人民的悲剧:战争给人们带来的灾难。把描写一个人在战争中趴下了又站起来的故事扩展为整个民族在战争的深重灾难面前英勇奋斗终于取得伟大胜利的丰富内涵,而且围绕着如何对待一个失足人的具体事件表现出艺术家本人对待战俘的现代观点。

影片开始,游击队活动的区域在导演黑白色冷调的摄影处理中,仿佛笼罩着死亡的光圈。茫茫的雪野,黑色的树林,没有人烟,没有住房。天气寒冷,狂风怒吼,天空和大地仿佛凝结了。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中,游击队和村民们为躲避敌人的搜捕追杀,不得不奔向森林隐蔽。镜头推近,一个妇女一手抱着一个小孩,一手领着一个小孩正在步履艰难地追赶最后一辆离开村子的马车,旁边还有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男孩拄着拐仗一跛一跳的向前挪动着。人们都盼望早点进入森林,气喘吁吁地跋涉在难以行走的雪地上。然而,森林是那么遥远,脚下的雪野似乎没有边际,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呢?这组银幕画面已经把战争的残酷环境,把游击队的艰辛的生存条件呈现在观众面前。他们面临的将是生死考验。

在此种情况下,游击队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对一个曾当过德军俘虏、如今投诚过来的前苏军下士的态度问题。是相信他、留下他立功赎罪,还是拒绝他,或者干脆干掉他。游击队内,有许多人,包括政委别图什科夫主张枪毙这个投诚者。他认为,相信叛徒,对游击队来说是致命的危险,谁能说他不是一个奸细呢?队长洛科特科夫不否认这一点,然而他要考虑得更周密,更全面。从来者那双明亮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来游击队是诚心的,但谁能确保这一点呢?最好的办法是考验。影片在这里涉及到一个战时很敏感的问题,即如何对待被敌军俘虏过的人问题。战争的严酷使得人们对叛徒恨之入骨,而对当过敌人俘虏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律严加惩处,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然而,是否所有当过俘虏的人都是懦夫,甚至都是叛徒、卖国贼呢?正是在这一点上,影片作者进行了新的探讨。

今天,在对卫国战争史有了较多了解的情况下,对于曾当过俘虏的人会有一个客观的态度。尤其是在战争初始阶段,成千上万措手不及未能抵抗或无力抵抗的人落入俘虏境地,并非都是胆小鬼或叛徒。除个别人外,他们之中许多人勇敢诚实,也许还是好样的。可是在1942年的冬天,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却要困难得多。虽然拉扎廖夫向游击队长表明;不是他选择了当俘虏的道路,而是当俘虏这件事落到了他头上,但要游击队长立即作出判断并非易事,何况影片中就有一个例子,曾和拉扎廖夫一起被关的那个年轻人(因饥饿难耐投靠了敌人,在敌占区当了伪警察)在转移时偷跑掉了,就是此人后来在游击队潜入车站后,认出其中一个游击队员而拉起警报,从而导致拉扎廖夫终于以身殉国。游击队长为了对游击队负责,也为了对拉扎廖夫本人负责,决定对他进行考验,是很有必要的。

拉扎廖夫和索洛明一起执行任务,任务顺利完成,不料,战斗结束时,索洛明却受伤牺牲。本来已经可以说清楚的事情一下又变得难以说清。对拉扎廖夫来说,证人没有了,在游击队看来,谁又能说明索洛明之死不是出于拉扎廖夫之手?这次考验没有解决问题,游击队长仍处在两难境地。观众已经明白的事实,剧中人(游击队长和政委)却不清楚。对事实结果的真实情况不了解,就不能使他们作出任何结论。从剧作结构上看,事情的发展明显对拉扎廖夫不利。他必须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谁都不相信他,而他要证实自己清白,要使人们相信他,就必须作出牺牲,乃至付出生命,他只能在这条狭窄的道路上行走,即接受最后的考验,而且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拉扎廖夫是作者置于叙事中心的三个主要人物之一。这位曾经当过俘虏又投诚过来的人无疑是一个悲剧人物。在他的身上集中着时代的许多矛盾:本人与本人的冲突:甘愿为敌人工作,又自觉投向游击队;个人与集体的冲突:大家一致抗敌,他却当了俘虏。作者把这样一个悲剧人物置于叙事中心,也许是影片长期被禁的原因之一。苏联评论界后来肯定本片进行了新的探索,甚至称之为“一部划时代的作品”,看来是着眼于影片主人公的真正本质的揭示。拉扎廖夫接受了一次次考验:战斗的考验,人格的考验。在最后一次战斗中,他用鲜血和生命经受住了最后的考验。

围绕如何对待拉扎廖夫的问题,游击队长和政委之间展开的争论是影片发展的推动力。实际上,相信或不相信拉扎廖夫的回归,对洛科特科夫来说也是一个考验。战前曾是地段警察,如今身为游击队长的洛科特科夫身材瘦小,说话不太流利,但他善良谦和,通情达理。扮演洛科特科夫的演员贝科夫从外形上看无论如何不太符合这位民间哲人,或者说不符合当时银幕上正面角色的高大形象的要求。然而他那双知识分子的忧郁而深邃的眼睛,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立场坚定而又富于人情味的品格,使游击队长这一角色类型有了新的突破。当拉扎廖夫经受第一次考验回来仍得不到信任,甚至产生轻生的念头时,洛科特科夫前来看望他,还给他带来了一些难得弄到的食物。洛科特科夫说要派他去执行第二次任务,看来似乎已经相信这小伙子回归的诚意。然而,当拉扎廖夫递给游击队长一支烟时,他接住又退了回去,还说了一句:“我不想和你一起抽烟。”立场的鲜明把拉扎廖夫刚刚感受到的一点点信任感全都驱散无余。贝科夫的表演表现出两个心理层次:对人的相信和对时代逻辑及战争规律的遵从。这既丰富了洛科特科夫的性格色彩,又增加了角色的真实性。

在对待拉扎廖夫的态度上,同游击队长持相反意见的人首先是游击队政委别图什科夫。索洛尼岑扮演的这一角色正体现了那种不太寻常又不易察觉的委屈感。别图什科夫在影片中表现了一个极端纲领主义者的严厉性。对拉扎廖夫的刻骨仇恨自有他的心理根源。他的儿子在一次战斗中表现了奋勇牺牲的大无畏精神,驾驶着起火燃烧的飞机冲向了敌人的坦克群,选择了与拉扎廖夫完全不同的道路。他本来可以跳伞逃生,但他没有那样做,他视死如归地与敌人同归于尽。而拉扎廖夫却向敌人投降当了俘虏,这是不能容忍的。在他看来,战争中,军人不能存有丝毫惊慌,不能表现丝毫的软弱,要么战胜,要么牺牲。像拉扎廖夫这样来回投奔的人是没有权利活下去的。别图什科夫爱憎分明的原则性当然无可指摘,但和洛科特科夫相比似乎又缺少了点什么。明显的例子是执行炸桥任务时对待桥下通过的苏军俘虏的态度。别图什科夫的思想行为明显地具有某种偏执性,令人感到难以接受。在以往的影片中,正确立场和人性的代表一定是党的思想工作者,而在本片中,游击队长和政委掉换了位置,这也是一种突破。

影片之所以取得成功,除了演员们对人物形象的深入刻画外,导演和摄影师所营造的真实环境也是一个关键。许多细节都表现得细致入微。例如,村民们逃离村庄后的残景:被遗弃的农家茅舍,没有关上的门被风吹得吱哑作响,荒废了的牲畜棚,荒芜了的院中菜园均透出战争带来的灾难。而游击队住的草棚里,火堆中燃烧的小小的劈柴,烧开的水的雾气,队员们喝着开水,小心翼翼地打开包着仅有的一点点食物的纸包……艰难困苦的生活,沉重悲壮的气氛。导演以凝重、紧凑、善于表现日常生活环境的可信手法再现了游击队紧张而艰难的生活,再现了战争年代的环境气氛。法国一家报纸在评论格尔曼的创作风格时,称他为黑白片大师。格尔曼本人谈道:影片采用黑白色的摄影是由他所选取的素材决定的。在他看来,战争本身就没有什么色彩可言。也许,黑白摄影在今天看来已经过时,但是它在渗透着对战争的回忆的悲伤而抒情的影片中依然大有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