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井》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1986 彩色片 10本

中国峨嵋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李亚林 编剧:张弦(根据陆文夫同名小说改编) 摄影:李宝奇 潘京 主要演员:潘虹(饰徐丽莎) 李志舆(饰朱世一) 贺小书(饰朱母) 林达信(饰董少山)

本片获1987年中国电影家协会“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意大利陶米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

【剧情简介】

在江南小城一条古老、幽深的小巷——东胡家巷,住着一位才貌出众的女工程师徐丽莎。她从来到东胡家巷石库门朱世一家的20多年里,事业上屡创成绩,引起人们注目;而在家庭生活上却陷入凄凉悲苦而又无奈的困境。她在社会世俗观念和势力的侵袭包围中,在自身性格软弱的压抑下,既无力摆脱丈夫朱世一对她在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折磨;又难以重新获得向往中的新的爱情。她与命运苦苦抗争的结果是什么样的情景呢?深夜,黑黝黝的一条巷子里,只有一盏街灯映照着巷子中间井台周围,徐丽莎疲惫无神地瘫坐在井边石条上,幽幽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呆呆地坐着,从包里摸出香烟、火柴,划了三根才点燃了烟,默默地抽着、沉思着,抬起头看着井。徐丽莎吸着烟,久久地凝注着眼前的井。徐丽莎孤零零地在冥冥长夜里与井为伴,她最后是否跳进那口井结束自己的生命,虽无明确答案,然而她双眸凝视着井的那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漠然神情令人心颤。

1964年大学毕业的徐丽莎,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月里,顶着 “出身不好”的帽子,被打发到地区办的红旗制药厂当名洗瓶工,干着繁杂的体力劳动,栖身在仅据有一张床铺空间的集体宿舍里。地区轻工业管理部门的副科长朱世一来到红旗制药厂蹲点,在巡视车间时正遇上徐丽莎往架上举放瓶子,因力弱失手全筐瓶子翻落打碎的情景。他在注视这位出事故的女工时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在听了厂长介绍有关她的情况后就提出:一个小小地区厂能分到个大学生不容易,怎么只让她干洗瓶工呢?由此,徐丽莎的生活开始了新的转折,她调到了厂实验室,从事专业技术工作;同时也成为朱世一瞄准的婚姻对象。朱世一对徐丽莎殷勤备至,不时问寒问暖,有一次还带着他坐的藤椅来到实验室,换下徐丽莎原来的木椅,关切地说:这张木椅太高,坐着不舒服,坐久了会驼背的……朱母年轻守寡,盼着儿子找到对象早日成亲,见到儿子带了徐丽莎来家时,十分欣喜,显出老人对小辈特有的关切爱抚,拉家常、问身世。渴望得到家庭温暖的徐丽莎也自然地倾吐着自己四岁失去父母、被不负责任的二奶奶带大的孤苦往事。朱母直抹泪地说:姑娘,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把我当自己的亲娘,让我好好地疼疼你……。在朱家母子的感情攻势下,徐丽莎满足于得到的温暖和保护,毫无顾虑地嫁到了朱家。

新婚的欢乐匆匆过去,朱世一得到徐丽莎后,对她曾有过的殷勤消失了,再也不关心她实验室的工作,只是需要她当个实实在在的“妻子”伺候着他,连清早下楼去巷子井台打水的重活也推给了她。朱母的小市民习气,以及有了媳妇熬成婆的架势越演越烈,公然地调教儿媳:我18岁嫁到朱家,三朝一过就得侍候公婆……开门七件事往后你得操心啰……明天买菜,你去吧!于是,徐丽莎每天早晨要赶在上班前到菜场买好菜;有时买回菜正急于往厂里赶时,朱母还唠叨地询问每样菜花多少钱,找回的零钱少了一角、两角还要逼着重新报账,徐丽莎又急又烦无奈地回复:就算我丢了吧。“那一分钱也是钱哪,我的大小姐”,引来朱母更大的不满。在这种时刻,当丈夫的朱世一不但不予帮忙,分担些家务,还跟着教训一番:你呀,还是大学生呢,连这点小账都算不清!……过日子嘛,哪有这么清高的呢,算小账也得学。有时候他甚至还要居高临下地指责徐丽莎:你又耍资产阶级小姐脾气了。当徐丽莎据理反驳:什么资产阶级小姐?我靠自己劳动生活。朱世一就公然摆出救世主的面孔:别忘了嗬!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洗瓶子呢。就这样,家庭生活间的裂痕日益扩大,徐丽莎由于跟朱世一之间感情矛盾的加深,又加上忙于工厂新产品的试制,一时也难以有精力养育孩子,发现怀孕后就做了人流。朱世一、朱母对此勃然大怒,不停地训斥、谩骂,竟然不顾徐丽莎流产后拖着的病体,还要她自己到井边打水洗衣,引起了邻居的愤慨。徐丽莎难以忍受这种扭曲的婚姻和遭受的精神折磨,毅然提出离婚要求。可是,朱世一决不甘心失掉她,法院又让街道居委会调解。徐丽莎无奈,只得冷漠地厮守着这个无爱的家,陷入心灵的孤独和悲苦。

徐丽莎在家庭生活中的心境越来越冷,对朱世一的无理纠缠,以至强行要求的“妻子义务”都漠然处之;而在工作中心境坦然开朗。新时期改革开放热潮的感染,更使她把全部热情投入工作,在科研上取得了突出成就。省科技成果授奖大会的屏幕现场,徐丽莎登上领奖台,奖励她主持研制成功的抗病毒新药获得一等奖;技术鉴定会上徐丽莎的报告受到与会专家的一致好评。观看电视的东胡家巷的邻居们一片惊喜。阿凤嫂急忙叫着女儿:三毛,快来看呀,你丽莎阿姨上电视了;马阿姨对着孙女兰兰兴奋地说:想不到我们这小巷子也出了大人物。可是,朱世一与众不同,看着电视,妒意骤起,“啪”地调换了频道。徐丽莎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改变她不幸的家庭生活。朱世一失去了当年靠“文革”气候获得的威风,失势后的阴暗心理常向徐丽莎发作,诸如阴阳怪气地嘲讽:今天怎么没有请你这位大红人赴宴啦,科委呀,政协呀,妇联呀……;我想提醒阁下注意,风头不是那么好出的……。徐丽莎对此不屑一顾,全身心地倾注于事业的发展。她被厂方派往北京跟外商谈判科研合作项目,她的助手董少山和她一起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在出差期间,董少山流露了对徐丽莎久已有之的仰慕之情,深切关心她家庭生活的不幸,真诚祝愿她能幸福。徐丽莎跟董少山一起工作感受到一种难得的理解和信任,她的心灵被打动,内心激起渴望得到这种知音的冲动。在回招待所住宿的最后一个晚上,徐丽莎坐在床上下意识地看着房门,似乎隐隐地期望着董少山的敲门声,可是却一闪即止,马上关灯躺下,封住了情感的闸门。朱世一对徐丽莎跟董少山之间的工作交往从妒恨发展到公开的侮辱,诬蔑徐丽莎大白天跟情人幽会,逼她交代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徐丽莎再也忍受不了,气得发抖地责骂朱世一卑鄙,太卑鄙了!朱世一暴跳如雷摔家具,砸玻璃,威胁徐丽莎:“你说,你是不是爱他了?”徐丽莎毫不示弱,“就是爱上他了,又怎么样?我可以爱张少山、李少山,就是不爱你!”朱世一不顾后果,居然狠狠地打了徐丽莎。

徐丽莎怀着满腔的憎恶离开了这个家,住到工厂实验室的角落里,她下定了离婚的决心。然而朱世一绝不放过她,他假惺惺地检讨自己打人不对,但又威胁厂长让徐丽莎住在厂里是存心拆散家庭,徐丽莎是名人,公开闹出去对厂没好处;还扬言要告董少山是第三者插足。厂长同情徐丽莎,又怕事态闹大,为了堵住人们的嘴,把董少山调出实验室,并派他出国;让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小高当徐丽莎的助手。董少山来到实验室向徐丽莎解释这是厂长不得已的做法,安慰她要注意身体,试制工作中有什么事随时让小高来问,临别时百感交集地紧握徐丽莎的手,徐只是凄然一笑。朱世一不将徐丽莎逼回家住决不罢休,带居委会的邻居们一次又一次来到实验室劝解,扰乱厂里正常工作;又串通厂党支部书记出来强行干涉,而原来决定分给徐丽莎的宿舍也变了卦,无限期地拖着。徐丽莎没有退路非得回家了,可是她的心是永远也回不了这个家。朱世一耍尽软硬手段逼她放弃离婚却毫无结果。徐丽莎心力交瘁,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在一次作学术报告时竟然中途晕倒。

徐丽莎在绝望中萌发着新的希望,她不再犹豫了,启开了封闭着的心灵,毅然来到董少山家表白了自己的爱,提出了一起离开这城市,等离了婚,就生活在一起。而董少山对她如此的坦率却不知如何是好,面对她所处的现实困境,要答应她就得牺牲自己现有的一切。他没有勇气,吞吞吐吐地说道:要真能这样当然好,可是,这儿,这儿有我们的事业,怎么可能?……我们不能脱离现实生活……要想做点事情,总得有所牺牲……徐丽莎听着听着眼中的热情逐渐消失,她明白了,她在他心中的感情已退却了,大失所望默默地离去。夜深人静,徐丽莎缓缓地迈进东胡家巷的家。不料,朱世一插上门销,用钟砸门将徐丽莎拒之门外。徐丽莎转身离开家门,走到门外的井台边,精疲力竭地瘫坐在石条上。冥冥长夜,她孤零零地与井为伴何时了呢?她自尽了?还是继续活着?这个没有定局的结尾留下了深深的悲叹和沉重的忧思!

【鉴赏】

《井》、《人到中年》同样是表现知识女性的悲剧命运,同是出于潘虹主演,都成功地创造了女主人公的银幕形象,各自以不同的主题内涵和影像风格,呈现出富有强烈艺术感染力的审美效应。陆文婷的悲剧,有力地揭示了为人民事业默默奉献的一代知识分子,所遭遇到被冷落、被贬斥的历史扭曲,激起了重新确认知识分子价值的强烈反响,具有惊世骇俗的震撼力。徐丽莎的悲剧深刻揭示处于传统与现代之交的知识女性,难以冲破世俗观念和社会习俗压抑的罗网,渗透着对文化传统、社会现实以及人性等多方面的锐利批判,具有启迪人格觉醒,呼唤善良文明的惊世作用。《井》在一批对民族文化进行反思的影片中,以其深刻的现实感和含蓄而强烈的悲剧感见长。

影片直面现实,没有把复杂的生活矛盾单一化。徐丽莎事业成功婚姻失败的爱情悲剧不是孤立的、静态地直线地表现出来,而是置于变动的社会生活中,复杂深厚的现实矛盾环境中。它在细腻而含蓄地揭示人物命运的遭遇中,触及现实生活中政治的、文化的、人性的多方面的矛盾,使人们看到了“左”的政治压力及其阴影对生活的扭曲,封建婚姻观念和世俗观念对正常人性的践踏,个人自我意识的封闭和压制,以及社会文明程度落后的制约。人物关系的纠葛不简单化,自私卑俗的丈夫朱世一是徐丽莎悲剧的直接制造者,可憎可恶,然而他对她还有着真爱的一面,20多年来他在缠住妻子的同时也有痛苦和孤独,总害怕失掉她,最后他也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可悲下场。那些社会世俗观念势力的体现者,好心的街坊邻居,工厂的头头和同事们,并不都是存心刁难徐丽莎,然而守住“劝和不劝散”的信条,发扬乐于安排他人私事为己任的习惯,以“关心”和“教育”的面目劝阻逼迫,加重了徐丽莎陷入困境的压力。而对徐丽莎怀有爱慕之情,给予深切同情的董少山,却在世俗的现实利益面前放弃了爱的勇气,给重新唤起爱情希望的徐丽莎更为沉重的精神打击。作为对工厂有突出贡献的工程师,要求得到一间安身的宿舍竟然也成了问题,致使已陷入生活困境的徐丽莎又面临着现实的绝境。而徐丽莎在与命运抗争的同时又常常囿于自我封闭中,信奉那种“也许生活全凭运气,很难说有没有幸福……”的看法。她跟助手董少山之间在真挚的友谊中萌发爱情,可是长时期里不敢承认这种爱,当她的知心好友小高向她挑明这就是爱情,她自责地说:不,这不应该。

影片在揭示矛盾冲突的过程中,也真实地展示了处于变化中的生活动态,无论在徐丽莎的社会生活还是家庭生活的环境中,都或强或弱透视出正在变动着的时代气氛和生活气息。在进入改革开放80年代新时期后,所呈现的生活状态更是明快的时代氛围与不易割除的世俗痼疾形成鲜明对比。东胡家巷居民生活中离不开的那口井,即将被接了十几年的自来水管替代,朝夕相处几十年的邻居,玲玲娘要搬到新的楼房里去住;最热心劝徐丽莎跟丈夫和好的马阿姨,却管不了自己孙女兰兰的私奔……。徐丽莎也在变,也不是一味地强忍痛苦,在朱世一公然的侮辱面前,她勇于大胆宣布:就是爱上了他,又怎么样?我可以爱张少山,李少山,就是不爱你。最后,她还毅然主动向董少山表示自己的爱,迈出重新争取爱情幸福的实际行动。正是在这变动中又意外招来了新的打击,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董少山的畏缩、后退给轻易地捏灭了,这反复中的落差,进一步揭示出矛盾的深刻性。

影片结尾不急于对徐丽莎命运作最后解说,而是定格在绝望的神情上,使之处于模糊的、尚无定向的阶段中。绝望可能导致绝命,也可能彻底醒悟,战胜自我压制,开始新的拼搏。不表现徐丽莎直接跳入井中,这是编导对生活作出的富有内在力度的新开掘,以多种可能性代替一种可能性的艺术再现,是更符合现实生活本身的复杂性,并且以一种含蓄的艺术魅力引发人们多向性的审美思考,这种含蓄的艺术美散点式地散发在社会生活、家庭生活真实自然的环境氛围中,以及一些富有神韵的细节中。就徐丽莎被丈夫拒之门外这场戏的表现看,将极度尖锐的冲突融于无言的情绪对峙和心理较量中,富有强烈的内在张力。那个晚上,徐丽莎从董少山处大失所望,拖着疲惫无力的脚步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了。朱世一坐在堂屋圆桌旁,听到徐丽莎缓慢、沉重的上楼声,抬起头看钟,徐丽莎插上钥匙开门,开不开,朱世一猛地站起,抓起钟向门砸去。他在孤独的痛苦中恼羞成怒,反锁上门、又砸门,其本意并不是要把妻子砸跑,而是发泄怒气和施加压力,威逼妻子就范。而徐丽莎对他的突然发作和打击,表现得十分冷漠,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接着转身就走,没有激动、惊恐,更无丝毫悔愧、哀求,此时出现一个精彩的特写镜头,房门锁孔上的一串钥匙不停地晃荡,这是多么含蓄而意味深长的镜语。从表层看,是朱世一把徐丽莎关在门外,报复她,使她无家可归;可是从深层看,是徐丽莎对这个家再也没有犹豫了,她把钥匙留在门上,钥匙和它的主人分离了。这意味着徐丽莎彻底摆脱这个“家”的躯壳。过去她尽管无数次地提出离婚,甚至躲到单位实验室独居,可总是无可奈何地屈从于朱世一的纠缠和社会的压力,以至这个家的躯壳一直维持着。在这场最后的冲突中终于使徐丽莎摆脱了它,而其后果既导致徐丽莎濒临绝境,冥冥长夜瘫坐石条上与井为伴,可是另一方面是否也透视出徐丽莎决心不再屈从的精神觉醒呢?

影片的成功更重要的还在于潘虹出色地创造了知识女性徐丽莎的形象,她以对角色命运真切细腻的把握和感应,以不懈的开拓精神和娴熟的艺术技巧,赋予徐丽莎这一人物独特的艺术魅力,使角色洋溢着悲剧美。继人们被陆文婷的悲剧美倾倒后,又被徐丽莎的悲剧美所征服。这两位悲剧女性有着一定的相似性,然而潘红在陆文婷后再次获得明显的成功,却不能归之于角色相似性,演起来得心应手,相反是克服了更大难度,在相似而又不重复中取得了新的收获。曾有记者向潘虹提出陆文婷和徐丽莎的形象会不会有重复感,潘虹对此明确表示:我有把握演出她们的不同……,我觉得这两个妇女形象没一点儿相似,她们的存在都有着各自的价值。潘虹的信心实现了,她终于第二次摘取了 “金鸡奖”最佳女主角的桂冠。

潘虹真切自然地表达出角色经历跨度大的特点。她细腻刻画了徐丽莎从青年到中年性格逐渐变化发展的脉络。青年时期的徐丽莎在出身不好的政治压力下,性格沉郁、压抑,不苟言笑,独善其身,可同时又流露出性格中潜在的直率、单纯和不乏幻想的一面。她在跟朱世一相恋时那欢快明亮的眼神;她第一次见朱母尽情倾吐起自己孤苦身世;婚后对婆婆的唠叨、无理纠缠公然不耐烦地顶撞。进入中年以后的徐丽莎的性格日益分裂,一面是事业的成功,潘虹尽情表现职业女性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敬业精神,以及潇洒、干练、漂亮大方的风采;另一面对爱情婚姻不幸带来的悲苦压在心底,性格上的压抑表现为一种冷漠和凄凉。潘虹以细微自然的神态表现徐丽莎在与丈夫冲突中发自内心的轻蔑和无限的厌烦,于困境中仍竭力维护自尊的默默抗争。然而,潘虹在表演徐丽莎毫不示弱地喊出“就是不爱你”时,圆睁着双眼,满腔怒气似火山爆发一泻而下,也显示出奋起抗争的刚烈,充分展现了人物性格的多侧面,在强忍痛苦的压抑中又不失固有的正直和单纯。后来徐丽莎重新启开封闭的心灵,直至遭遇到更沉重的打击濒临绝境,她性格上的自我分裂、自相矛盾始终不断,潘虹在表演上清晰地把握住了这一性格的脉络,入情入理,洒脱自然地层层展露无遗,这个人物身上多彩而鲜明的性格清晰地留在了人们的心里。

潘虹对徐丽莎人物形象出色创造的最精彩之处,还在于她深切地感应了人物的心灵,富有神韵地表演出人物独特的心理困境和忧郁的精神气质,使人物的悲剧命运升华为一种悲剧美,激起人们对徐丽莎短短一生的无限悲叹,引发人们广泛的联想和反思的冲动。潘虹在表演徐丽莎心灵的悲哀中着力赋予其深沉的历史重压,以及重压下女性自身的负担。潘虹曾说过:当然我憎恨扼杀徐丽莎的那种世俗,但我又看到生活在世俗中的徐丽莎也战胜不了自己身上的世俗,她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也用封建的伦理道德来束缚自己。在社会扼杀她的同时,她自己毁灭着自己。潘虹对角色这种深刻的感悟,以及她充满灵气的表演,使她与角色真正地合二为一。徐丽莎内心复杂微妙的心理冲突,在片中总是以富有神韵的眼神流淌出来,常让人一下子穿透人物的表层,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徐丽莎洗瓶搬筐,因力弱失手连瓶带筐翻落地上,在厂长责怪声中,她蹲在地下收拾烂瓶流露着沮丧的眼神,小声地说“我赔”,那不屑辩解的神情一下子让人感到一个受压灵魂中闪烁着的自尊。徐丽莎做了人流后受到丈夫、婆婆的责骂,先是抽泣着,委屈地申辩着,而当朱世一毫不怜惜地痛斥她“你太自了,真是本性难移”时,她止住抽泣,以惊愕的眼神盯着他,这一眼透出她对丈夫那份痛切的失望感。徐丽莎提出离婚后,在法院、居委会不断调解的日子里,面对朱世一无端纠缠的情景,她不时流露出那双漠然无神的眼光,让人深深感受到她对丈夫无比憎恶而又无力反抗的凄苦心情。徐丽莎不堪忍受朱世一公然侮辱,离家到单位实验室独居后,在朱世一轮番地借助居委会和工厂党支书的力量威逼她回家的最后一次吵闹中,徐丽莎在满屋子的人群中静坐着,听着七嘴八舌一片劝声,低垂着头,眼神呆滞中压抑着无奈和痛苦,当听到党支书何同礼也说:徐工程师老住在厂里总不好吧,再说,全厂一千五六百职工,家里闹点小矛盾就往厂里搬,那还行?她慢慢地抬起头,眼神清明地一现,明白这是最后的逐客令,非得回去不可了。这以后,伴随徐丽莎命运再次的反复挫折,她的不同眼神传神地透现出丰富的心理变化。自朱世一逼她回家后,她对这个家已冷漠的同时,又在眼神中流露出茫然和冷静,这意味着她在寻求新变化。她在下决心去董少山家时,眼神中燃起热情的火花,“你跟我走吧,等我一离了婚,我们就生活在一块儿”。可在董少山犹豫、退缩的回答中,徐丽莎眼神中的热情渐渐消失,回复了她那惯有的冷漠,默默地离去。最后又被朱世一拒之门外,瘫坐在石条上时,眼神越来越冷峻,从漠然变得麻木,久久地呆呆地凝视着眼前那口井,似乎一切都空白了。此时,凝聚在人物心灵中的悲剧美,随影片的定格也留驻在人们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