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布传 [美国]莫里森·海洋统帅》读后感

【作品提要】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ristoforo Colombo,约1451—1506),出生于意大利的热那亚,年少时渴望探险。哥伦布25岁时随着一艘沉船的残骸到了葡萄牙,在那里学习到了当时先进的造船术、航海知识、科学技术和各国语言,并结婚生子。凭着对地圆说的信念,在国王与船主的支持下,在寻找黄金、传播天主教动机的驱使下,哥伦布于1492年至1502年率领船队四次西航,先后到达巴哈马群岛、多米尼加、古巴、海地、特立尼达等岛;抵达了巴拿马海峡但误认为是印度群岛,并称当地人为印第安人;在帕里亚湾南岸首次登上美洲大陆;考察了中美洲洪都拉斯到达连湾的海岸线。哥伦布开辟了横渡大西洋到美洲的航路,证明了地圆说的正确性,促进了旧大陆与新大陆的联系。

【作品选录】

就哥伦布的信念、他的演绎推理方法、他毫不踌躇地接受时代伦理观念的态度而论,他是一个中世纪的人物。就他准备化理想为行动的素养而论,就他的强烈的猎奇心和准确地观察自然现象的能力而论,就他的愉快地赴汤蹈火的冒险精神和致富成名的急切心情而论,他是一个现代人物。这个两重性使得哥伦布的性格和事业在脑子迟钝而又喜欢刨根究底的人看来是个难解的谜。了解了他的两重性,那末大多数所谓哥伦布之“谜”、“问题”、“难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他奉行教堂斋戒最虔诚,他向上帝忏悔,他天天进圣餐,他像一个教士或教团成员那样正经地做祷告;他不喜欢亵渎神明的言行,厌恶不圣洁的誓言;他对我们的圣母、对天使般的神父圣弗朗西斯最诚心;他似乎因为从神手得到了好处所以很感激上帝;因此像箴言中讲的,他时刻承认上帝对他大慈大悲,像对待大卫一样。当黄金或珠宝落到他手中时,他就走进船舱,双膝跪下,召唤一些旁观人说:“让我们感谢我们的天主,是他认为我们值得去发现这么多的珍贵物品。”他对这种神圣的仪式非常热心。他希望并且热望这些人(印第安人)皈依基督教,于是在每一个地区都把对耶稣基督的信仰树立起来并且加强起来。对于上帝应当相信他有资格为恢复耶路撒冷圣墓提供若干帮助这种思想,他特别铭记在心里并且愿意为此献身……

他是一个具有巨大精神力量和崇高理想的有教养的人物。他自然地倾向于采取正义的行动,干非凡的事业(根据一个人可以从他的生活、事业、作品和言论得出来的结论);他坚韧不拔,长期蒙受伤害(如后来事实所表现出来的),是一个宽恕伤害行为的人。他除开希望冒犯他的人承认自己的过错,除开希望失职的人跟随自己一同前进以外,别无所求。艰难困苦常常发生,数量多,性质又不可思议,他在这些艰难困苦面前最坚定、最能克制自己。他对天意永远具有很大的信心。

他身上也出现过某些缺点,特别是对部下的工作缺乏适当的理解;他不愿承认他作为一个殖民地开拓者的缺点,当国王因为他这些缺点而撤回他们信任他的某些措施时,他有抱怨和懊恼的倾向。这些都是使他成为一个伟大历史人物的品质中的缺点。因为他不像华盛顿、克伦威尔、玻利瓦尔那样是公众选拔出来表达自己意志和领导一桩事业的人物。他是一个肩负使命的人,这种人容易超出常情,甚至同那些看不清这种使命的人难以相处。在哥伦布背后,没有唱赞美的新模范军,没有1776年精神,也没有打鼓吹号的解放军。他只是一个跟上帝同在反对愚昧和堕落、反对贪婪的征服者和怯弱的海员、甚至敢和大自然及海洋作斗争的人。

哥伦布在他的事业原则上获得认可以前,一定充分保持乡下人那种讨价还价的本能,在头衔和酬金方面先绝口不谈个人要求。他的策略是科学地宣传计划的正确性、技术方面的可行性和它给王室带来财富的可靠性,然后逐步向国王、女王或王家评议会提出报酬问题。

某一个没有头脑的“大人物”能够不受惩罚地打击一个有理想的“小人物”,他无数次对这种侮辱性的打击感到痛心疾首。哥伦布毕生痛恨这种待遇,屡次痛苦地提到这点。所以他认为,如果那些骄傲的卡斯蒂利亚人终于要我效劳的话,他们就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上帝容忍他们!我决不会无偿地为西班牙增光。如果双王答应给我以适当的衔头和荣誉,让我建立一个高贵的家庭,给我以适当的资金,让我的后嗣能保持他们的地位,那就很好很好。如果不然的话,那我就到法兰西去。

他在尼加拉瓜和达连湾之间往返航行了数月之后,他就知道了牙买加所处的位置。这一切他是怎样做到的呢?靠坚持不懈的警惕性和小心谨慎地推测航行法,将每次航向或速度的变化记下,将所发现的一切新岛屿和海岸随时标记在海图上。别人睡觉了,他还在观察和计算;他是那种只要风向或航向一变化,即刻就能醒来并走上甲板去查看和测量的指挥员。他在后来几次航行中深受健康恶化之苦、关节炎老是折磨着他。他这个有病之身主要是睡眠不足和责任心太强,长年风吹、雨打、日晒所造成的结果。但是撇开这一切不谈,哥伦布必定具有血统航海家所具有的天生的方向感,他也具备一个经验丰富的海员根据云层、水状和风的运动来预测气象变化的知识。

因此,说哥伦布是个伟大的航海家,这并不单是根据他做了些什么事,而是根据他怎样做好这些事来判断的。他不是作为一个拥有最受欢迎的计划的业余爱好者,而是作为一个在航海技术方面具有实际经验的船长率领船队航行的。他为他的船队装备了他那个时代生产出来的优良的——虽然不是最优良的——航海用具和仪器。他朴实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他在最后那次航海前写信给双王的信中断言,“随着船用仪器和设备的完善,那些打算去已发现的岛屿航海和做买卖的人,将会获得比他更多的知识。”他是光靠罗盘和推测航行法推算船位的航海家。除开这种惊人的才能之外,他还具有法国大航海家吉恩·夏尔科所承认并命名的《海员感觉》(Le sens marin),这种感觉使得他知道怎样去指出“船在海洋中间航行的航路”并且把这条航路标绘在海图上: 这种感觉是不可理解的和学不到的、它是由上帝赐与的天才。

在这二十八天里,船队最多不过走了165到170海里。哥伦布拒不承认自己精神沮丧,拒不改变航行计划,也不肯走顺风溜到他听说过的产金产银的宝地里去,这是他性格坚忍刚毅又一例证。他摇摇晃晃地坐在一条过度疲劳、呻吟不已的漏船上,在逆风和浪涛中挣扎,受阵雨和浪花淋浴,受暴风骤雨抽打,身子半淹在海浪之中,拉索和舀水两项工作把他搞得筋疲力竭,却从不梦想把恶风恶浪变成顺风静浪去过骄奢淫佚的快乐生活,他是什么样的一名水手啊!一个简单的口令——“抓紧转帆索!转舵使船只向风!慢,当心!”就使得他的船队在两分钟内从地狱走到天堂,暴风雨似乎变成了一阵活泼、顺利的大风,船只也顺风走得欢快,既不慌忙,也不紧张。但海洋统帅必须探寻海峡。这是他此行所追求的目的。他不能停留在海上过夜,因为加勒比海西部还不曾考察过,那儿可能到处是珊瑚礁和岛屿。夜间在西向海流中顶风停船一定会漂流太远丧失太长距离。此外,统帅还害怕错过某些事物。他盼望并祈求上帝快些结束他的天罚。有几个下午当船队近岸时竟然出现晴朗天气,风也转变了方向,像红海为摩西开道一样,这一溜水没了的海岸也迅速地一处处露出来了,海峡就敞开在前面,于是船队就咆哮地通向印度洋、塔普罗巴纳,他们从此有了长久的愉悦。

哥伦布书简

陛下: 

承蒙你们,最杰出的国王和女王,拨给我一个船队。靠我们的天主保佑,我们航行二十天到达了印度。我知道,你们听见这个胜利消息,一定很高兴,所以我写这封信向你们报告我是如何取得这个巨大胜利的。在印度那边,我发现了很多岛屿,岛上住着无数人民。我每到一岛就展开王室的旗标,宣布该岛归陛下所有,那里并无一人表示反对。我把我发现的第一个岛取名圣萨尔瓦多,用以纪念天国的上帝。是他以神奇的力量把这一切赐给我们。印度人称这个岛为瓜纳哈尼。第二个岛,我给它取名圣玛利亚··康塞普西翁岛;给第三个岛取名费兰迪纳岛;给第四个取名贝拉岛;给第五个取名胡安娜岛。对每个岛我都照样取个名字。

当我到达胡安娜以后,我沿着它的海岸向西航行。我发现它的海岸非常长,我认为它一定是个大陆,是震旦的一个省。不过它岸上既没有集镇,又没有城市,而只有小村庄。村里有多少人,我说不清,因为居民一见我们就逃开了。我沿同一航线继续前进,总想找到大城市和集镇。走了好远好远,情况依然如故。海岸引我向北,但这不合我的意愿,因为冬天已开始,我打算从北向南航行。何况风向有利,我决计不待天气转变就回到一个著名港口。我派两个人从此地出发到内地去了解那里是否有国王或大城市。他们走了三天,只发现无数小村庄和居民,没有得到什么重要收获,就转身回来。

我连续多次从抓住的印度人口中知道,这块陆地是一个海岛,于是我沿着它的海岸向东航行107里格,直到海岸尽头——海角。从这个海角向东,我发现了另一个海岛。它距离前岛有18里格远,我立刻给它取名伊斯帕尼奥拉。我到了那里,沿着北岸,继续着从胡安娜来的航向成直线向东方前进,走了178大里格。我到过的岛屿都像胡安娜一样,土地极其肥沃,而此地更是特别好。此处海岸上港口很多,与我在基督教世界所知道的其他港口不能相比。它有许多河流,河流又大又好,看了使人惊奇。它的地势很高,其中有许多山岭,还有很高的山脉。特内里费岛是不能和它相比的。这些地方风景秀丽,千姿百态,容易进去。其中树林很多,树木上千种,长得高可撑天。听本地人说,这些树木四季常青,我相信这个说法,因为此时我看到的树木还同西班牙5月的树木一样青绿、美丽。有些树在开花,有些树上结了果子,有的由于树种不同,别有一番景象。我到达这里的时候,时令已是11月,夜莺和千百种其他小鸟还在树上唱歌。此地有六种或八种棕榈树,由于形态美丽多样,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其他树木,果实和野草也是如此。此地有奇异的松林和广阔的平原,还有蜜蜂,有各种鸟和不同的水果。内地有许多金属矿产,人口也众多。伊斯帕尼奥拉是奇妙的,高山峻岭,平原旷野,应有尽有。土地肥沃富饶,适宜于种植农作物,适宜于饲养各种牲畜,适宜于建筑城市集镇。沿海港口也是又多又好。你们没有亲眼看见,可能不会相信。河流也是又大又多,还有一些美丽的小溪流,它们中间大都产金子。这里的树木、水果和农作物与胡安娜那边的大不相同。这里产大量香料,有许多金矿,还有许多其他金属矿。

此岛居民和我发现的其他岛上居民一样,无论男女,一生下来就赤身露体,一丝不挂。只有某些妇女间或用几片树叶或一块破布遮住身上某个地方。有些岛我没有去过,听说也是如此。他们没有铁、没有钢,也没有兵器。他们虽然身体强壮,孔武有力,但因为胆子特别小,所以不能使用武器。说他们有武器,武器就只是用竹木削成的戈矛。在播种季节到来时,他们把一根小而尖的棍子安在戈矛尖端上。我说他们不敢使用武器,因为常常发生这种事情: 我派两三人上岸到一个村镇里去做宣传,分明有许多人在那里,一见有人走近,就一齐逃跑了。跑得很急,甚至连做父亲的也不等儿子。这并不是因为我们的人谁有错误,相反,在我去过或去宣传过的每一个地点,我都把自己带的东西,如布料和许多别的物品送给他们,并且不要他们拿东西来交换。他们也喜欢我们的东西,但是胆小得不可救药。确实,他们在消除疑虑、消除恐惧以后,就显得天真纯朴、豪爽痛快,把自己所有一切都拿出来。这种天真豪爽情况,不是亲眼看见,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有什么东西,你如果问他要,他们绝不说二话。他们甚至请人家去分享他们的东西,好像要把心掏给你一般。你把什么东西给他们,不论东西贵重不贵重,也不论这是什么东西,他们立刻表示满意。我禁止把陶器、破玻璃或皮带尾子这类无价值的东西给他们。虽然他们得到之后也把它们当作世间宝贝。据查明,我们有一个船员拿一根皮带换回了重两个半卡斯特亚诺的金子。还有其他船员用更不值钱的物品,例如用一个新布兰卡斯换到他们手中价值两个或三个卡斯特亚诺重的金子,或一个两个阿罗瓦的棉布,可以说他们手里有什么就把什么拿出来。他们甚至为了一段破酒桶箍就拿出自己的牲口来换。我觉得这不对,就禁止这种交易。我拿出我买来的上千种逗人喜爱的好物品,使他们喜欢我们,而且使他们做基督教徒;使他们敬爱陛下并乐意为陛下服务,为整个卡斯蒂利亚民族服务;使他们帮助我们把蕴藏丰富而我们最需要的物产拿给我们。他们除相信天是一切力和善之源以外,不知道什么宗教教派,也不知道什么偶像崇拜。他们坚信我、我的船舶和我的船员都是从天上来的。因为有了这个信仰,所以在恐惧心消除以后就到处欢迎我。想到他们把一切都拿出来,这是令人惊奇的。这并不是由于他们愚昧无知,他们聪明有智力、善于航海,而是由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我们这样穿衣或坐船的人。

我一到达印度就在我发现的第一个岛上抓了几个本地人,教他们懂卡斯蒂利亚语言,叫他们把当地出些什么物产告诉我们。这样做工作,他们很快就通过语言或手势了解我们,我们也了解他们。他们是肯帮忙的。我现在仍然同他们在一起。不管我和他们怎样来往,他们仍然认为我是天上来的。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首先要宣告这一点。他们从这家走到那家,从这个市镇走到那个市镇,高声喊叫:“来呀!来呀!来看天上来的人呀!”他们一信任我们,就男男女女一齐走向前来,大人小孩都争先恐后。他们带着出奇的敬爱之情送来吃的喝的。这些岛上有许多像划船一样的独木船。有的比较大,有的比较小,有的比一条备有十八块坐板的划船还大。独木船因为是用一根木头凿成的,所以不宽,但它比划船走得快。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思议。本地人乘独木船航行到无数岛屿。运送他们的货物。我看见过有些独木船载运七十或八十人,船上都有桨。

岛上物产比我所知道的或比我所能够讲的更丰富。我已为陛下完全掌握它们。陛下可以绝对控制它们,就像控制卡斯蒂利亚的领土一样。在这个伊斯帕尼奥拉岛上,我选择了一个交通最方便、与金矿最接近、与本大陆以及与大汗属地最好做生意的地方(与大汗属地会大有买卖可做、大有利可图)建设了一个大市镇。我给这个市镇取名·维拉··纳维达德。市镇里面建筑了堡垒,加强了保卫设施。此时已建筑完成了。为此目的,我留下了足够的人力和枪炮,并储备了一年多的粮食,还留下一条划船和一位熟悉多种手艺的造船师傅以便制造其他用具。我与当地土王很友好,友善程度达到他以访问我为荣耀并待我如兄弟。即使他变了心,想攻击我们的人,但无论他或他的部下都不知道使用武器。前面已经讲过,他们天真纯朴,是世上最胆小怕事的人,所以我虽然只留下这一部分人员已能够摧毁那一切地方。如果他们安分的话,这个海岛是没有危险的。

在这些岛上,似乎所有男人都只有一个妻子,但是他们却让他们的马伊奥拉尔(土王)拥有二十个。在我看来,妇女干的工作比男人还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有财产,他们一个人有了什么东西,别人就都有份。我看这确是真的,特别对食物更是如此。

迄今为止我在这些岛上没有发现过许多人传说的畸形怪人,相反,这些人的形象都好,值得尊敬。他们也不像几内亚的黑人,只是有一头散乱飘拂的头发。他们并不是生长在阳光特别灼人的地方,虽然那里离开赤道有26°远,太阳的确还是有些威力。这些岛上有高高的山脉,冬天很冷,但他们一则过惯了,二则利用所吃食物和许多过热的调味品,所以忍受得住。我没有找到怪物,也没有听说过。只知道有个岛,它是进入印度的第二个门户。岛上住着一些吃人肉的人。他们是一切岛民中最凶恶的人。

总而言之,我只谈到我在这次匆忙的航行中已取得的成就。陛下从这里就能看到,只要你们再给我一点帮助,你们需要多少黄金我就能提供多少黄金。还有香料和棉花,陛下吩咐吧,要多少有多少;还有乳香,直到现在只在希腊、在希俄斯岛上发现过,色格诺里政府要高兴才肯发售,陛下将来下令吧!要多少就运回多少;还有沉香木,也是要多少就运回多少;除此以外还有奴隶,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将是盲目崇拜者。我相信,我已找到了大黄和肉桂;我还将找到一千种其他有价值的物品。这些物品就由那些留在那里的人继续去寻找,因为如果风向便于开航,我就会留在纳维达德,不再到别的地方去。留在纳维达德是要把这个市镇搞得安全,便于居住。说实在的,只要船只随情况需要听我指挥,我一定能够做出更多的事情。

我的报告已经完了。上帝我们的主,他让那些照天道行事的人取得了胜利,好些看来办不到的事情也办到了。这次西航便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因为人们虽然讲过或写过这些地方,但大家都是猜测,没有人去看过它一眼。结果就使得那些听说过的人绝大部分也只能把它听成或看成海外奇谈,而不认为其中有任何事实,哪怕有一点事实。

就这样,因为我们的救世主把这个胜利赐给我们的最杰出的国王和女王,赐给他们的名扬海外的王国,因为有这么多人改信我们的宗教,以后又会获得许多物质利益,整个基督教世界都一定感到欢欣鼓舞,一定会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一定会兴高采烈地用多次庄严的祈祷,郑重感谢神圣的三位一体。从此以后不仅西班牙,而且所有基督教徒都将获得精神利益和物质利益。以上就是已经做好的事情,虽然写得简单。

1493年2月15日写于加那利群岛附近船上。

听候你们的吩咐。

海洋统帅

(陈太先、陈礼仁译)

【赏析】

由于“发现”新大陆这一历史事件对人类历史的影响,航海家哥伦布就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关于他的生平以及西航的旅程也成为人们关注的主要话题之一,并已经出版了不少作品。莫里森不满足于那些没有航海经验的书斋学者闭门造车整理出来的关于哥伦布的传记,决定编写一部更加客观、真实可信的新传记。但是这部《哥伦布传》的不同之处不仅在于作者亲身体验了哥伦布的航程,并参考了当时的许多历史文献,用客观的语言、科学的数据,为读者展示了真实可信的西航历史画卷,而且也为读者提供了关于东方(中国)以及关于加勒比海及中美洲地区印第安人的资料。因此,它既是一部帮助读者了解哥伦布生平与航海生涯的资料翔实的传记作品,也为学术界提供了研究西方中心主义思想的重要素材。作品中关于印第安人的描写以及哥伦布等人利用西方先进的科学知识愚弄、欺骗印第安人的做法,为当下研究殖民主义以及后殖民主义思想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宝贵材料。

哥伦布从小并没有受过太多的教育,但频繁跟随船队出海的过程使他对航海活动乐此不疲。船理构造、航行知识、旅程中的所见所闻等等因素逐渐开阔了哥伦布的眼界,也促成了他形成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凭着对航海的执著,靠着王宫皇室和富有船主们的支持,哥伦布终于率领自己的船队完成了既属于他,更属于世界的“发现之旅”。尽管对哥伦布本人以及他的航行的争论不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哥伦布作为一个人物所引起的变化,大大超出了对他自身形象所表述的范围;他既属于过去的某个时代,同时又宣告着一个崭新的未来。

哥伦布作为一个具有中世纪秉性的人,庞杂的观念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他出海航行思想的幼苗是在由古代著作、预言、童话、宗教学说构成的精神土壤中萌发的。追求黄金、宗教使命、收复圣地……出发前矛盾的心理状态表明了他将“发现”看作是一个包含报偿的行为。固执的态度、非理性的方法、先入为主的执行方式贯穿了航行的全过程,也影响了他对所见所闻的理解。正如哥伦布自己所说:“到印度去,理智、数学和地图对我都没有用处,只需按照以塞亚的预言行事就可以了。”中世纪人的思维方式和心理状态,使他的许多神圣的奔马般的愿望只能暂时停留在假想的牧歌式的宣言中。另一方面,哥伦布作为一个具备现代特质的人,丰富的素养使他对出行能做到高瞻远瞩。他天生喜爱去寻找新的土地、新的岛屿和新的海上航线,并以此为使命,但他又把从事“发现”的行为本身看得比被发现的事物更为重要,即便没有彻底履行承诺他仍高昂着头面对怀疑和争议。哥伦布超人的勇气和胆识、坚定的信念与决心、强烈的进取心加征服欲构成了船队勇往直前的人为动力,奠定了航行取得伟大成就的基础;他观察自然的能力、随机应变的全局观、水滴石穿的探索精神使他的船队克服了无数的艰难险阻。有一名哥伦布的水手回忆:“他说为了发现其他土地和了解那里的秘密,他愿意放弃一切。”现代人的价值取向与意志品质助他把几只简单的木帆船变为一把开启世界交流大门的重要的金钥匙。

虽说哥伦布西航的主要目的在于“发现新地区”,但他们更加重视东方的财富,支持他西航的西班牙双王也出于同样的目的予以资助。黄金成为他们西航的主要动力,书中多次对此有比较详细的描述,所以每当发现一个地方,他最关心是当地有没有黄金,能否找到黄金,一旦找不到,或发现几乎很难找到黄金,他就会十分焦虑,觉得回去不好向双王交代。“事实上,哥伦布第一次西航中的许多时间都在寻找黄金、日本国、震旦和大汗,其中尤以黄金最为重要。为了向国王证明他西航成功,别的找不到不要紧,黄金却必须带回国。”他们每次上岸,都十分注意印第安人装饰品的含金量,而且对自己能够用几乎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如鹰玲、玻璃珠子等和土著人交换这些黄金饰品非常得意。此外,哥伦布首次出航也不是为了传教,他没有带教士去美洲。尽管有一些虔诚崇奉宗教的人担心哥伦布西航没有教士,仿佛动机不纯,“但是在一次以发现为目的的航行中一定没有机会传教。自从圣保罗航海以来,教士在船上从来不是受欢迎的人。如我们将要看到的,海员们自己也完全能够做祷告,甚至举行礼拜仪式。万一遇到意外事件,他们的航前告解和忏悔就有效了。”确实,要使异教徒改变信仰,你至少首先要有一只脚上了岸才行。

但是宗教对西航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哥伦布本人就把自己的这次航行比作《圣经》中著名的摩西带领犹太人进入迦南——这种类比在西方叙述作品中是比较多见的。除了每天定时向上帝祷告外,每当在航行中遇到麻烦或困难时,船队成员也会虔诚地向上帝祷告,尤为重要的是,由于当时航海设备比较原始,人们对海洋的认识也处于比较落后的阶段,在很多情况下,航海家与水手们的安危成败只能靠运气,靠祈求上帝的恩典。哥伦布临终前都念念不忘上帝,认为自己终于把灵魂交到他的手里,从而感到释然即为很好的例证。

本书另外一处重要的文化现象是对印第安人以及东方(中国)的描述与想象。由于文化习俗的差异,哥伦布等人发现加勒比等地区的印第安人不像欧洲人那么“文明”,比较“自然”,男女老少都基本裸体,包括妇女、少女等也不例外。书中多次在不同地方提到这一点,如“男人和女人全都裸体”, “这位土王和他的臣民斗士赤身露体,同他们母亲生下他们来那个时候一个样子”,“这儿的妇女甚至连惯常用的破棉布片也不披挂”,“泰诺人的习俗完全是男女乱交的”等。这些“自然”的人们几乎没有得到西方“文明人”的什么尊重,因为她们裸体,因为她们有乱交的习俗等,所以西方航海家与水手们与她们进行“身体交流”非常容易,也很“自然”,这种居高临下的文明让读者感到他们与自然的差距,对“自然”的歧视。

此外,作者借哥伦布的航海日志,多次提到印第安人的慷慨,但是这种慷慨换来的不是尊重,而是欺骗与奴役,奴隶贸易的念头也由于他们的慷慨得到加强,但是书中也提到一次哥伦布的人道主义思想战胜荣誉观的例子: 当酋长想带着自己的家庭去朝觐西班牙的双王时,哥伦布想,酋长这些裸体、丰满的女儿们在漫长的航程中自然会成为水手凝视、垂涎、“交流”的对象,而西班牙冬天的寒风也会让这些生活在热带地区习惯裸体的土人毙命,所以坚决不同意他们前往。

总之,这部以哥伦布西航为主线的传记作品不仅为读者提供了丰富的关于西航的历史文献资料,也有助于读者了解15—16世纪西方的历史、文化与价值观念,洞察西方对其他民族和地域的理解与想象,是一部雅俗共赏的传记作品。

(吕梁 王玉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