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汉诺夫





格奥尔基·瓦连廷诺维奇·普列汉诺夫(Георгий Вал-ентинович Плеханов,1856—1918),俄国和国际工人运动的著名活动家,杰出的马克思主义宣传家和理论家。他一生的政治经历十分复杂,一般分为三个时期:1883年以前是一个革命民粹主义者; 1883至1903年间是马克思主义者;1903年以后转向孟什维主义,1914年又进而堕落为社会沙文主义者。

1856年12月11日,普列汉诺夫生于俄国唐波夫省利彼茨克县戈达洛夫卡村一个小地主的家庭。父亲是退伍军官。母亲受过高等教育,是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别林斯基的侄孙女。普列汉诺夫自幼受到父母的严格教育,得益非浅。

1873年,普列汉诺夫在沃龙涅什陆军中学毕业,被分配到彼得堡的康士坦丁士官生学校学习。次年,他离开士官学校,考入彼得堡矿业学院。1875年,普列汉诺夫同革命民粹派建立了联系,开始了革命活动。不久,他就成为民粹派秘密组织的重要人员,并在工人中间进行工作。1876年12月18日,普列汉诺夫受民粹派组织的委托,在彼得堡喀山教堂广场的游行集会上发表演说,并在工人们的掩护下逃避了沙皇政府军警的追捕。此后,他就转入地下,成为职业革命家。他积极参加民粹派的各种活动,除继续在工人中进行工作外,曾两次“到民间去”,在农民中间进行宣传鼓动。他还是民粹派机关报《土地与自由》的编辑,撰写了不少论文,并积极参与了民粹派组织“土地与自由社”纲领的制订。

七十年代的民粹派代表小生产者的利益,对沙皇专制制度的斗争相当坚决,但他们的理论却是错误的。他们认为农民是天生的社会主义者,只要一发动,就会像干柴着火似地起来暴动。然而“到民间去”运动的失败,使大部分民粹主义者开始对这种看法产生怀疑。他们转而采取个人恐怖手段。这就导致“土地与自由社”在1879年沃龙涅什大会上的分裂。会后, 恐怖主义者成立了“民意社”。1881年3月,他们终于炸死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但这并不能改变专制制度的统治,只是招来更残酷的镇压。民粹派运动走上了绝路。另一部分人以普列汉诺夫为代表,主张保留原有的策略,组成“黑土重分社”,但他们也已无所作为。1880年1月,为躲避追捕,普列汉诺夫等人被迫出国。

在国外,普列汉诺夫刻苦地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认真总结过去的经验,探索运动的未来。他的渊博知识,他所受的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的唯物主义思想影响,他参加工人斗争的切身体验,以及民粹派运动的失败教训,使他易于接受新的理论。在国外,普列汉诺夫还有机会直接了解西欧的工人运动,并结识法、德两国社会民主党的著名领袖,这也促进了他的思想转变。出国后没有几年,普列汉诺夫终于成为俄国的第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1883年9月,普列汉诺夫和“黑土重分社”另四名成员在日内瓦组织了俄国第一个马克思主义组织“劳动解放社”。“劳动解放社”为自己提出了如下的任务:把马克思、恩格斯的重要著作译成俄文,借此在俄国传播科学社会主义思想;用马克思主义观点从理论上分析俄国生活。普列汉诺夫在完成这些任务方面,作出了重大贡献。

普列汉诺夫翻译了不少马克思主义著作,并为其中一些写了前言或注释。主要有: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1882年),马克思的《关于自由贸易的演说》(1885年),恩格斯的《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1889年)。另有恩格斯的《俄国的社会问题》(1894年,俄译本改名为《恩格斯论俄国》),这个译本过去一直认为是别人译的,近年有苏联学者提出,根据原稿手迹,这部译稿的大部分出自普列汉诺夫之手。

普列汉诺夫还写了一系列优秀的马克思主义著作,如《社会主义与政治斗争》(1883年)、《我们的意见分歧》(1885年)、《黑格尔逝世60周年》(1891年)、《论一元史观的发展问题》(1895年)、《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1898年)、《没有地址的信》(1899—1900年)等。其中不少著作得到恩格斯和列宁的热情赞许。如恩格斯认为《论一元史观的发展问题》能在俄国出版是“一次巨大的胜利”①,列宁则称这部书“培养了一整代俄国马克思主义者”②。普列汉诺夫的许多著作尖锐地批判了民粹派的错误理论,同时又出色地宣传、论证和阐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他的哲学著作被列宁誉为“整个国际马克思主义文献中的优秀著作”③。

1883—1885年间,普列汉诺夫为“劳动解放社”起草和修订了纲领。这个纲领尽管还有缺点,但列宁认为仍可以作为社会民主工党纲领的基础。这是普列汉诺夫为促进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的结合,为实际建立俄国无产阶级政党做出的贡献。

1889年,普列汉诺夫代表俄国革命者出席了第二国际在巴黎举行的成立大会,在会上作了重要发言。普列汉诺夫庄严宣称:“俄国的革命运动,只有作为革命的工人运动,才能取得胜利。我们没有其它的前途,也不可能有其它的前途。”对这次发言,恩格斯曾表示,他和许多同志都很喜欢。这次大会后,普列汉诺夫积极参加第二国际的工作,出席了第二国际的历届大会,并从1900年建立第二国际的国际社会党执行局起,长期代表俄国党参加,成为执行局委员。

第二国际是在资本主义“和平发展时期”进行活动的。从1871年巴黎公社失败以后,欧洲各国的社会发展比较“平静”。当时工人运动是向横的方面发展,这就不免引起革命水平的暂时降低和修正主义的暂时加强。1895年恩格斯逝世后, 当国际上出现以伯恩施坦为代表的修正主义思潮时,普列汉诺夫奋起反击,成为在国际社会民主党人中,“从彻底的辩证唯物主义观点批判过修正主义者”的“唯一马克思主义者”①。对俄国的机会主义派别——“合法马克思主义”和经济派,普列汉诺夫也作了斗争。反对修正主义的斗争,是普列汉诺夫一生中的光辉一页。

1895年,列宁以疗养为名出国去瑞士会见普列汉诺夫和“劳动解放社”其他成员。列宁的博学多才、坚定的革命人生观和充沛的精力,给普列汉诺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给妻子的信中说:“在我们的革命运动中有这样的年青人,这是多么幸运呀!”1900年,列宁再度出国,和“劳动解放社”的成员商量创办全俄马克思主义秘密机关报《火星报》的问题。这是列宁建党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火星报》应在组织和团结俄国革命力量方面起极为重要的作用。普列汉诺夫和“劳动解放社”其他成员却并不认识《火星报》的这种意义。此外,在《火星报》创办的时候,普列汉诺夫一心想绝对控制编辑部,这种家长作风差点使报纸流产。

在制订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纲的问题上,列宁和普列汉诺夫之间也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普列汉诺夫起草了两个党纲草案。这两个草案都有严重的缺点,遭到列宁的批评,虽然在当时,普列汉诺夫还能考虑列宁的意见,对纲领草案作了修改,但在共同编辑《火星报》的过程中,特别是在讨论党纲草案的过程中,他和列宁之间暴露出来的意见分歧,性质是严重的。这些分歧涉及许多原则问题,表明他们对待党的一系列重大的政策、策略问题(如对待自由资产阶级、农民的态度问题等),立场很不相同,而这正导致了他们以后在政治立场上的根本分歧。

1903年7、8月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召开了第二次代表大会。第一次代表大会是在1898年举行的,会上虽然宣告了党的成立,但因会后全体中央委员均被逮捕,党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建立起来。在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党才正式成立。在这次大会上,围绕着党章和党的组织原则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在最后选举党的中央机关时,分成了两个派别——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和机会主义的孟什维克。普列汉诺夫在大会上是支持列宁的,赞同列宁所提出的党章草案,反对马尔托夫所提出的党章条文。但会后不久,他就主张同孟什维克调和,向机会主义让步。他害怕分裂,未能坚持原则,表示“宁可额头中弹,也不愿分裂”,转而支持孟什维克提出的把落选的《火星报》旧编委(都是孟什维克)补选进编辑部的要求。这种调和主义的立场很快使普列汉诺夫和孟什维克同流合污,并进而攻击列宁和布尔什维克。

普列汉诺夫政治上的失足绝不是偶然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思想路线不端正。他不善于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同俄国革命的实践结合起来,不能从俄国的实际出发,去制定革命的战略和策略。长期侨居国外,同俄国革命实践脱节,思想上轻视群众,轻视实践,这些因素更促使他的弱点恶性发展。二十世纪初,俄国已进入帝国主义阶段。新的历史时期给俄国的革命运动带来了新的特点,要求革命者相应地制定新的斗争策略。普列汉诺夫却拘守第二国际的老一套做法,用本本和老框框去套现实,终于使他经不起历史新时期的考验。

1905—1907年,俄国爆发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在这次革命中,普列汉诺夫提出了机会主义的策略路线。他错误地认为俄国自由资产阶级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中有进步作用,而否定农民作为无产阶级主要同盟军的革命作用,反对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领导权,反对工农革命临时政府,反对武装起义,也反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向社会主义革命转变。由于他过去曾经是工人运动中一位享有盛名的领袖,因此他的机会主义错误就给俄国工人运动造成特别严重的危害。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对他的这些错误进行了不懈的严肃斗争。

1905—1907年革命失败以后,在俄国出现了反动时期。党内则出现了公开要求取消党的机会主义派别——取消派,大部分孟什维克都成了取消派。然而,普列汉诺夫却采取了反对取消派的正确立场。这是因为,1903年以后,普列汉诺夫虽然转向孟什维克主义,但他同“正统的”孟什维克是有不同的。在1903至1914年这段时间,他在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之间摇摆。这种动摇性是普列汉诺夫这段时期政治立场的特点。列宁分析了普列汉诺夫的这个特点,曾多次想争取他。对普列汉诺夫反对取消派、反对当时党内的非马克思主义思潮(马赫主义①、寻神论②、造神论③)的斗争,列宁不仅十分赞同,而且还和他建立了联盟。

还应指出,在这段时期,普列汉诺夫虽然在政治立场上转向机会主义,但他在哲学上并没有放弃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仍然写出不少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著作。例如,1908年写的《马克思主义基本问题》,被列宁誉为很好地叙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书籍之一;反对俄国马赫主义以及寻神论、造神论的著作,都得到列宁的支持;其它如研究十九世纪西欧空想社会主义、俄国社会思想史等方面的具体学术著作也都是有价值的。因此,绝不能因为普列汉诺夫这一时期政治上的堕落而完全否定他的哲学著作,当然也应看到这些著作因受政治立场蜕变的影响,错误要较前为多。

1914年8月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是一场帝国主义集团之间的掠夺战争。在战争期间,普列汉诺夫和第二国际的其他许多领袖一样,彻底背叛马克思主义,站到了社会沙文主义的立场①。他为沙皇政府进行的帝国主义战争辩护,要求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投票赞成沙皇政府的军事拨款,号召工人支持资本家搞好军事生产,鼓吹“保卫祖国”,反对列宁和布尔什维克的国际主义路线。普利汉诺夫的社会沙文主义立场是他过去多年来机会主义错误的发展结果,理所当然地遭到列宁的严厉批判。

1917年的俄国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政府。 4月13日,普列汉诺夫回到阔别37年的祖国。回国后,他立即站到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一边,大力宣扬“阶级和平”,反对列宁提出的革命进一步发展的正确路线。8月,普列汉诺夫在临时政府召集的国事会议上作了一生最后一次政治演说。在演说中,他公开号召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进行合作,否则两者都会灭亡,“整个国家都会灭亡”。他还提到一则爱尔兰神话,说有两只好斗的猫,彼此各不相让,结果两败俱伤,双方都只剩下一条尾巴,活画出一副资产阶级代言人的嘴脸。

十月革命胜利以后,普列汉诺夫仍坚持他的错误立场,对十月革命持否定态度。他看不到俄国实行社会主义革命的客观条件,错误地认为,无产阶级只有在占人口多数的时候才能夺取政权。但是,当有人动员普列汉诺夫参加推翻苏维埃政权的活动,并请他担任新政府的首脑时,他坚决予以拒绝:“我把一生中的40年献给了无产阶级,我是不会向它射击的,即使它正沿着错误的道路走下去。”

1918年5月30日,普列汉诺夫因肺病死于芬兰的皮特凯雅尔维疗养院。死后埋于彼得格勒的沃尔科夫公墓,在别林斯基墓的旁边。在普列汉诺夫的墓碑上,雕有他正在阅读思索的半身像,墓碑的一侧刻有他病重时为安慰他的妻子而念诵的句:“他已和自然融为一体”,表明了他对待死亡的唯物主义者的态度。

列宁在普列汉诺夫死后,曾号召年青党员研究普列汉诺夫所写的全部哲学著作,认为不这样做,“就不能成为一个觉悟的、真正的共产主义者”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