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斯一世





法兰西斯一世(Francois Ⅰ,1494—1547),十六世纪上半叶的法国国王。由于他的统治,刚刚形成的法国君主专制制度得到全面发展,逐渐成为西欧最典型的君主专制政体。

法兰西斯的父亲是法王查理五世的曾孙,母亲是萨伏依伯爵的女儿路易丝。法兰西斯幼年丧父,母亲独自挑起抚养、教育孩子的重担。据说法兰西斯十分敬爱自己的母亲,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跪着对她说话,而他母亲梦寐以求的是儿子能成为法兰西的最高统治者。法兰西斯的前两位国王查理八世(1491—1498在位)和他的叔伯兄弟路易十二(1498—1515在位)均无嗣,当1515年路易十二去世后,作为伐洛瓦王朝后裔的法兰西斯便继承了王位。

十五世纪末叶,在经历了漫长的分裂割据局面之后,法兰西民族形成,并建立了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法兰西斯即位时,资本主义生产已经萌芽,一个经济繁荣的时期开始了。

发达的经济为法国的对外侵略创造了条件。法兰西斯一世的对外政策是与前两位国王一脉相承的。十五世纪末至十六世纪初,法国为了巩固它在地中海的贸易地位,为了满足封建贵族向外占据土地,掠夺财富的欲望,采取了侵略意大利的政策。1494年,查理八世首先发动了意大利战争,路易十二则继续其前任的军事行动。由于意大利境内联合起来的各小国在西班牙和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支持下奋力抵抗,法军不得不撤离意大利,法国的侵略计划未能得逞。意大利战争并未因路易十二的去世而中止,相反,从小爱好比武、冒险,被称之为大胆而勇敢的“骑士国王”,年方20的法兰西斯一世一心想夺回1513年路易十二丢失的米兰。在把王国交由母后摄政后,他便率军横跨阿尔卑斯山脉,出征意大利。马里尼亚诺一仗取得胜利,米兰又被法国侵占。

然而,意大利战争仍未结束。在竞选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时,已经统治着西班牙、尼德兰、南意大利的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在1519年当选,号称查理五世。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土从三面包围了法国,对法国构成了严重的威胁。查理五世不仅想把法国的军队从意大利驱逐出去,而且企图侵占法国的勃艮第①。1521年,意大利战争终于重新燃起。

在法兰西斯统治时期,反对查理五世的战争共进行了四次(1521—25,1527—29,1536—38,1542—44)。1521年交战一开始,法国便失去了米兰。1523年,英军入侵法国北方,法国陆军统帅波旁叛乱,形势对法国极为不利。 1525年1月24日,法军在巴费亚大败,法兰西斯一世被俘。他给母后的信中悲叹自己的厄运,声称自己“除了荣誉和生命已一无所有”。被押送到马德里后,他又被迫签订了马德里条约,才得以释放。条约规定勃艮第归查理五世所有,法国放弃对意大利领土的要求。

但是,法兰西斯一世并不打算履行诺言,1527年,战争重又爆发。他首先让高等法院否定条约,又先后同反对德意志皇帝的教皇克莱门特七世,意大利的威尼斯、佛罗伦萨、米兰等国的诸侯结成联盟,还谋求土耳其苏丹的支援。这一切迫使查理五世于1529年签订了康布雷和约,根据条约,法国虽然放弃了意大利,但保住了勃艮第。

在和平暂时恢复的阶段,法兰西斯一世针对德意志皇帝一心想在全欧建立基督教统治的企图,他和英王亨利八世以及德意志的新教诸侯结成联盟,并于1535年和土耳其苏丹苏里曼大帝二世订立同盟,从苏丹那里得到了对法国极为有利的“治外法权”。他和东方以及和新教结成联盟的外交政策使日后他在同查理五世的交战中获益匪浅。在1544年,当查理五世的军队侵入法国,逼近巴黎时,一方面,法国沦陷区的居民奋起反击,保卫国土,使查理五世的军队不能前进;另一方面,由于德国新教诸侯在国内准备举行起义反对查理五世,土耳其军队则在匈牙利境内向前推进,威胁着维也纳的安全,迫使查理五世放弃了在法国的军事行动,于1544年和法兰西斯一世在克列比城签订和约。法国虽未能实现染指意大利的妄想,然而制止了查理五世的哈布斯堡王朝企图窒息和切割法兰西王国的侵略行为,维护了法兰西领土的完整。

法兰西斯一世在位时,由于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世袭贵族逐渐衰落下去,资产阶级和新兴贵族崛起,但是高级显贵,如王室旁系、大领主家族等仍然在经济和政治上拥有雄厚的实力。资产阶级和新贵族政治上还较软弱,经济上尚未成熟,需要王权的扶助,因此他们支持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而旧贵族虽然也寄希望于国王恢复旧日贵族的特权,但这必然导致王权的削弱,国王对他们贪得无厌的要求往往不可能有求必应。封建显贵既要保住他们在地方上的实权,又企图使王权受他们支配,国王的政策总是遭到他们的反对。所以,法兰西斯一世时期的君主专制政体尚具有不稳定性,他所推行的中央集权的政策往往要决定于当时各阶级力量对比的具体情况。尽管如此,热衷于权威的法兰西斯一世仍采取了种种措施,使王权大大加强。

法兰西斯一世对工业和贸易实行保护的政策,主要是保护关税税率,以限制西班牙、意大利、弗兰德尔等地的工业品输入国内。他又与土耳其签订了“特惠条约”,使法国商人在土耳其利文特享有垄断贸易的特权。为了满足对外战争和富裕阶层挥霍的要求,金属的需求大大增长,因而采矿业发展了。为了便利物资的运输,国家开凿并挖深运河,修筑公路和桥梁,取消某些郡内关卡,确保商人的安全,使度量衡趋于统一,全国市场因而得以发展。经济繁荣使国家富裕起来,王室金库的收入也随之丰厚,中央王权的加强有了较坚实的物质基础。

足够的财源使法兰西斯一世有可能建立一支由职业兵组成的、忠于国王的庞大的常备军,也有可能加强中央行政机关,如御前会议、巴黎高等法院、中央各财政机关等。国王掌握着军队,并依靠这些强有力的中央政权机关,完全摆脱了等级代表制度的约束。因此在法兰西斯执政期间,三级会议始终未召开,地方三级会议有的也被取消,即使保留下来的地方会议,权力也受到很大限制。国王向各郡派遣监督官,以控制地方。监督官权力很大,人人都必须服从他们,但他们只听命于国王,这限制了出身显贵的各郡郡守的权力。

法兰西斯一世在司法上的重要改革使国王的司法权限扩大了。1539年颁布的维勒科特莱法令要求全国各省所有法院的司法文件都必须用法语撰写,不得再用拉丁文或方言拟稿。此外,以往由教会法庭审理的俗人的民事诉讼现在都改由国王法庭审理。

法兰西斯一世把统治国家的最高权力集中于御前会议,国家重大事件都由国王和少数亲信决定。对于高等法院非常珍视的在登记国王敕令前的“进谏”权,法兰西斯一世并不重视,高等法院提出的修正意见,国王完全有权加以否定,因为他认为立法权只应属于他。1527年,巴黎高等法院主席曾向出席会议的国王宣称:“您是在法律之上的,法律和命令都不能强迫您,根本没有一种权力可以强迫您去做什么。”正是法兰西斯一世,首次在国王文件的末尾写上“此乃朕意”的话,以后便相沿成为历代帝王诏书的用语,这充分说明国王的权力是绝对的,一切决定于他个人的意志。

王权的加强还表现在国王领地几乎扩张到整个王国。布列塔尼公爵领地,由于路易十二和领地的女继承人安娜的婚姻,以及法兰西斯一世和安娜的女儿克洛德的婚姻,而彻底并入国王领地。波旁族的领地也因1523年波旁的叛变而被没收了。至此,法国领土上就几乎不再存在能对王权产生严重威胁的半独立的大领主势力了。

另一个促使王权加强的因素是法兰西斯一世于1516年和罗马教皇利奥十世签订了波伦亚宗教协议。协议使法国获得教会自主,法兰西斯一世得到了任命法国高级神职人员的权利,虽然这要有罗马教皇的批准,但国王可以把职位恩赐给他的亲信,也可使需要替补的宗教职位长期空缺,而把他们的收入据为己有。就这样,国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统治教会的权力,而且控制了教会的部分财产。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法兰西斯一世最终使国王的权威凌驾于一切之上,控制了地方行政、封建领主、教会、等级代表机构,甚至巴黎高等法院。君主专制制度大大加强。

在国内政策上,法兰西斯一世还对法国文艺复兴运动起到了一定的推进作用。意大利战争使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新文化传入法国,已经走上资本主义道路的法国很容易接受这种新的文化潮流。这位酷爱文学和艺术的国王鼓励艺术和科学的发展,宫廷一时成了文艺复兴时期新文化的中心。国王的姊姊玛格丽特就是一位积极参加人文主义运动的人,在她周围集结着一批人文主义的文学家、诗人和艺术家。国王本人不仅是本国人文主义者拉伯雷的保护者,还和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代表人物达·芬奇,本维努托·杰里尼等有交往,并曾把他们请到巴黎。他的一项最值得称颂的措施是于1530年创办了一所世俗的人文主义大学“法兰西学院”。它的任务是传播人文主义的科学。国王热衷于新的建筑艺术,即把古希腊罗马的建筑术和具有法国民族传统的建筑术结合起来,在他统治时期,建造了卢浮宫西南部以及尚波尔、枫丹白露、布洛瓦等城堡。

法兰西斯的对内政策并不都是值得称道的,随心所欲的国王所推行的财政政策就给法国社会带来了灾难。为了支付战争和宫廷的费用,原有的税收已完全不够用,为此,他采取了临时措施。一是发放公债,即由资产阶级向国家贷款。1522年,巴黎市政府发行了第一次公债,以后,其他一些城市相继效法。公债利息由政府支付。国王认为这种借款方法非常方便,借款数目便日益增多。二是推广了以往已经存在的鬻卖官职的做法。法兰西斯一世于1523年设置了一个专门机构,负责公开出售官职。为解决财政拮据的问题,他甚至设了许多新的官职。买到官职的人不仅可领取薪俸,索取贿赂,而且可享有各种特权和提高社会地位。然而由于冗职的增加,国家机构臃肿,贪污贿赂盛行。三是实行包征间接税制度,即包税人预先把规定的税额一次向国库交清,然后再向纳税人收回,这些人大都是大银行家,他们不仅控制了国库,而且还可向纳税人谋取暴利。

这些措施增加了国家收入,贵族和资产阶级更富了,然而却加重了广大人民的负担,因为除了包税人的直接盘剥以外,公债的利息,官吏的薪俸都从国家预算中支付,而国家预算的来源主要是城乡劳动人民的税收。当时法国是欧洲国税最重的国家。不少农民在地租、债务、赋税的重压下,只得出卖纳贡地,农村中出现了赤贫阶层,抗税运动时有发生。城市中的工场手工业者是靠工资来源维持生活的雇佣工人。由于价格革命,物价飞涨,工人的实际工资价值下降,又加上税收的负担,境遇十分悲惨。集中劳动使他们有可能秘密地组织帮工联合会以维护自身的利益。1539—1542年,巴黎和里昂的印刷工人曾举行大罢工。法兰西斯一世对劳动群众的反抗采取残酷镇压的手段。1539年的维勒科特莱法令还明文规定工人不得成立自己的组织。

法兰西斯一世的宗教政策也极为残忍。他曾被文艺复兴思想所吸引,又受到主张教会改革,并把很多新教徒置于自己保护之下的姊姊玛格丽特的影响,此外,出于外交上的需要,他曾和德国新教诸侯联合起来反对查理五世和教皇,因此最初他对各种新思想并不加以制止,容许宗教改革思想的传播。然而随着宗教改革的思想越来越普及和深入,法兰西斯对新教徒的态度也逐渐改变。固因他已控制了法国的教会,不必象德国新教诸侯那样地反对罗马,得罪教皇,更由于他成了教会的实际首领,而新教徒在当时又被认为是共和主义者,所以新教徒对天主教会的猛烈抨击,使他认为他们想倾覆政府,夺取王权。于是他决心对异教徒实行残酷迫害。仅1535年,被烧死的新教徒达35人,被逮捕的有300多个。1540年,宗教裁判在法国实施。当时一些著名的激进的人文主义者,如语言学家埃·多雷因参加宗教改革而被处火刑,有些逃亡国外,有些托庇于主张对新教徒和自由思想代表采取宽容态度的玛格丽特。宗教迫害政策并未达到扑灭异教的目的,相反,宗教改革更加发展起来,最后被主张分立主义的地方贵族所利用,借以反对中央集权。因而宗教分裂是十六世纪下半叶法国君主专制制度出现危机的潜在原因之一。

法兰西斯一世生前爱在人民群众前露面,无论冬夏,无论健康好坏,他不知疲倦地巡行整个法兰西,对欢迎他的人们总要说上一句,“我的朋友们,我忠实的朋友们”,以表示热情。晚年时,他得了热病,但在垂死前,还躺在担架上周游在一个一个城堡间。1547年3月31日,骑士国王死于拉波莱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