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海人皇子《紫草》爱情诗鉴赏

〔日本〕 大海人皇子

妹如紫草鲜，安得不艳羡，

知是他人妻，犹能如此恋。

(杨烈 译)

《紫草》出自世界名著、日本最古老的和歌总集《万叶集》卷1第21首。《万叶集》共20卷，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相当于我国的《诗经》，它是一部富有生活情趣的抒情诗，其中共网罗了上下约450余年间的长短诗歌4500余首，最终成书于奈良时代(710——784)末期至平安时代(794——1192)初期。《万叶集》是日本诗歌溪河的源头，它汨汨流淌，灌溉着东瀛诗歌异彩粉呈的田园。这里所谓的和歌，即倭歌，是指古代风行的由日本人创作的汉诗以外的日本传统式诗歌。《万叶集》中的和歌体主要有三种形式：长歌、短歌、旋头歌。《紫草》这首和歌属于标准的短歌，即短诗。

作者大海人皇子(?——686)是日本历史上政绩卓著的第40代天皇(天武天皇)，在位亲政时间为673至686年，《万叶集》中收录他的和歌凡4首。

《紫草》是作者出猎近江国(今滋贺县东北部)蒲生野地方时，在酒宴上回答前妻额田王的情歌。紫色在日本古代是形容女子美秀动人的象征色调。诗中借褒赞紫草之美以证己对额田王的钟爱，抒写眼前妹子(额田王)的容颜有如紫草的色彩那般鲜活、娇艳、透明，我恼恨自己何为明知妹子现今已做他人之妻，却这般烈烈的情火燎心，悠悠的抑郁难晴。

为较客观地鉴赏这首情歌，我们有必要贯穿前后，洞察总体，一瞥额田王对大海人皇子的赠歌：“君去野草中，标野君又行，不见野间吏，笑君拂衣袖”。“标野”意为皇室或贵人们所圈占的荒郊原野，用做皇家猎场，庶民禁入，故又称“禁野”、“占野”。赠歌中说道，君出没于茂密的紫草丛中，弯弓盘马驰骋在御用猎场之内，却向我眼迷心醉，拂袖传情，让猎场看守官察觉，岂不被人笑话，那该有多难为情啊。

额田王先嫁给大海人皇子，生十市皇女。后又嫁给天智天皇(第38代天皇)，纵目乍览赠歌，令人想象到两人心灵之间埋藏着一种富有情热、灵犀相通的秘恋。然而应当看到，这是狩猎中宴会上的即兴、逢场做戏式真假心情杂陈裹挟的诗作，“野间吏”属虚构假设，“拂袖”系传统惯用的爱情表现手法。额田王与大海人皇子之间的旧情关系众人皆知，所以在公开场合上大胆率直地赋诗畅抒胸臆，旨在驱使奔放的艺术想象力，以热烈的恋情为题材，挑荡起宴席上融洽自由的呷酒助兴氛围。额田王在原文中妙用“迭句”、“倒句”的和歌修辞技法，从而酿溢出华彩斑驳的、耐人品嚼的诗情，因之被尊奉为女性恋歌的典型标本。

针对额田王出手不凡的赠歌，大海人皇子的答歌也富于即兴的游戏性。“紫草”一词浮现在意象中的视觉反映是一种鲜艳光润的色彩，通过日语间投词的妙用，进一步凸出、纯化了诗境深层的内核。这首诗初观表面似乎在流露真情。实际上也是在饮酒聚兴、即举行所谓“诗酒之宴”时，文人雅士的一种玩弄风骚的游戏。这般以爱情为内容的一唱一和的诗歌，作为艺术欣赏者，接受的第一印象必是深蕴诗中悲剧性的情爱，这恰恰是作者刻意追求的艺术效果，使接受者的思绪陷入信以为真的错觉之中。大海人皇子的答歌表现手法流荡晓畅，富有男性阳刚的力度感，同额田王那女性阴柔细润的赠歌，形成明晰可辨的鲜明个性。

应当指出的是，短歌的日语中的表达格律是5、7、5、7、7，5句31个音节(音节基本相当日语中一个字母)，谓之“五七调”，然而中国古诗中无此格式，再加上和歌固有的一些修辞方法在汉语中难以传神转述，徒而于再现原作的精神内蕴以及鉴赏方面难免造成一定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