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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弃官走秦州

759年夏天,杜甫回到华州,这里闹了旱灾,天上久不打雷,没有雨水滋润,良田里都飘起了黄埃。飞鸟被热死,游鱼被晒干,灾荒逐渐蔓延,物价开始飙升。靠杜甫的那点俸禄,根本养活不了家人。而且,他觉得司功参军这点小官,除了消磨时光,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明白,唐肃宗害怕唐玄宗夺权,就将房琯压制下去,顺带着,也让他失去了政治前途。

既然如此,杜甫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选择了辞官。

我们能想象,杜甫年轻时就以先祖杜预为榜样,以当官为人生正道,如今无奈地辞官,放弃了梦想,内心该是多么煎熬。但他歌颂一些古今的隐士,比如东汉不入州府的庞德公、东晋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本朝上疏归隐的贺知章、终身不仕的孟浩然,以此来自我宽解。

杜甫弃官后,能去哪儿呢?长安物价高,住不起,也不愿意去。去洛阳?相州败后,洛阳再次卷入战火,不是个好去处。于是,他只能往西。恰好这时,他的一个侄子杜佐来信,说他在秦州(今甘肃天水)东柯谷盖了几间草堂,生活经营得不错,而且那里雨水充沛,粮食丰收,适合安居。

杜甫从杜佐的来信中得知,东柯谷山路曲折,林木繁茂,山谷里藏着几十户人家,不会受到兵马骚扰,是个好地方。再看那些人家,藤蔓遮着屋瓦,流水映着绿竹,真是生活惬意。再说说庄稼吧,那里土地适合种粟米,向阳的山坡又适合种瓜,粮食是不用发愁的。杜甫看到这里,心里高兴,觉得那几乎是世外桃源,所以急切想去。

此外,他在长安时的老朋友赞公,因房琯案的牵连,也到了秦州,在西枝村(邻近东柯谷)挖了几座窑洞,也邀请杜甫前去。

杜甫迫于生计,就下定决心,带着家人,翻越了两千米高、山路九转、令人心怯胆寒的陇山,历尽艰难,终于抵达秦州,来到五十里的东柯谷,寄住在杜佐的草堂。

但寄人篱下的日子毕竟不好过,于是杜甫在赞公的陪同下,在西枝村寻找建立草堂的土地,但终因钱财有限,没有如愿,只好在秦州城里找个便宜的寓所住下。

杜甫一没当官,二不经商,三无存款,日子很快就陷入困顿。他寄信给杜佐,希望得到帮助。杜佐虽然是他侄子,也曾帮助过他,但日子一久,难免力不从心。

杜甫离开东柯谷时,杜佐答应过要送米来。谁想,杜甫等了好久,眼看要断粮,也没能等到,只好写信去催。可话又不能说得那么透,他就写了首含蓄的诗。

白露黄粱熟,分张素有期。

已应舂得细,颇觉寄来迟。

味岂同金菊,香宜配绿葵。

老人他日爱,正想滑流匙。

——《佐还山后寄三首》(其二)

杜甫在诗里说:“节气已经是白露了,黄粱米该成熟了。记得我们上回分别时,你曾答应要送米来。我知道,你没忘,而是很贴心,想把米舂得更细一点,所以就显得迟了。要说吧,这黄粱米要是与金菊同煮,再加一碗绿葵汤,那味道实在清香,是我老人家所喜爱的,现在一想起来,就情不自禁要去动汤匙了。”

杜甫就是这样陪着小心,委屈地依赖别人过日子,心情当然是痛苦的。于是他开始采药、卖药,想贴补一些家用。但亲友的帮助和卖药的所得,都不能解决生活上的困难。他有时都穷得只剩下一文钱了,也会写首诗来自嘲:

翠柏苦犹食,明霞高可餐。

世人共卤莽,吾道属艰难。

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

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空囊》

杜甫说,翠柏的果实,虽然苦,但还能下咽。早晨的云霞,虽然高,也想去采来充饥。世间之人哪,是非不分,唯利是图,苟且偷生。而我呢,不愿同流合污,要走正道,只好活得艰难。如今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床上被褥抵不住严寒。再看看我的钱袋子吧,瞧它那干瘪的窝囊样。算了,给它留一文钱吧,免得它太难堪。

杜甫的日子就苦到了这种程度。

在这种贫困寂寞之中,他特别需要朋友,于是给李白、郑虔、严武等人写诗,表达自己的思念。同时,他也关注时事。吐蕃靠近秦州,看大唐经历安史之乱,起先还出兵平叛,但看清了唐朝的底细后,就起了野心,要来侵占土地了。杜甫为此非常着急,用写出烽火不绝、边境岌岌可危的实际情况。

杜甫在秦州住了不满四个月,衣食住行全没着落。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同谷(今甘肃陇南)县宰写来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说同谷县适合居住。那里田地中盛产山药,山崖上有甘甜的蜂蜜,竹林里有香脆的冬笋。杜甫读了信,心里十分热乎,觉得与这同谷县宰虽未见面,但情深意重,如同老朋友。于是,他决定到同谷去。

谁想,那同谷县宰光说不练,是个嘴把式,让杜甫陷入了平生最大的困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