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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召政《书法与诗艺》

书法与诗艺

在中国古代,诗人是一支非常庞大的队伍,但专业诗人却寥寥无几。洋洋洒洒的全唐诗、全宋词,都达到了诗歌艺术的巅峰,但最好的诗词,几乎都是业余诗人的作品;同样,在中国古代,书法家也是一支非常庞大的队伍,却没有几个人是靠书法为生的。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汉代的碑拓、唐代的《兰亭序》、《食鱼帖》,包括淳化帖中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业余书家的作品,这些作品,不但都是率意而为之,而且,没有哪一位书家,是以抄别人的诗句、格言为乐事,不仅不是乐事,反而应以为耻。

到今天,情形不一样了,诗歌、书法已成为专门的艺术,多少人靠此为生。既然有这么多人来穷其一生探索诗艺、探索书艺,我们的诗歌与书法,应该超迈古人才是。事实上呢,比之古代,能够得到社会公认的伟大的诗人,伟大的书家不是更多,而是更少了。

从这一点出发,我读那些书家的诗,或者欣赏诗家的书法,便感到一种特殊的意义。古代的诗人、书家,十之八九,都置身于官场,或优游于江湖,吟风弄月、泼墨挥毫只是他们公事之余的业余爱好。当今专业人士,过分强调诗歌与书法的技术化。为了显示雅致,而把技法强调到绝对的地步,为了开拓市场,又不惜媚俗,把手中的笔变成赚钱的工具。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但市场绝不是检验艺术的标准。现在的诗艺与书艺,始终处在左右摇摆之中,在这一问题上,书法比诗歌似乎走得更远。

我不认为故作高深是艺术家应有的秉性,也不认为拜金主义可以与艺术兼容。今天,我们谈文化复兴,首先要解决的,应该是我们文人自身的精神状态与品格追求。

写诗与习字,都是我童年时的爱好。将诗的意境植入书艺,将书法的灵动作用于诗。这一点遥契古人,我以为是正道。这正道的含义是:诗作都是有感而发,决不是坐在书斋里搜肠刮肚、拾人牙慧,正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这种写作,就不会矫情,不会做作,而是忧患其心、锦绣其表。

写字也是这样。王羲之的可贵,不在于他书法的精妙,而在于他书写的是自己的作品,品他的字,是千古一人;看他的文章,亦是千古佳构。事实上,古代书法大家如张旭、黄庭坚苏东坡、米芾、王铎,有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呢?他们首先是文人,其次才是书法家。我以为,艺术的生命就在于此。字谈不上什么原创,只是书写过程中线条的不同变化而已,但文章的生命却在于原创。王羲之对线条艺术掌握得再好,但让他抄一首别人的诗,他的书法艺术的光辉,恐怕要减去十分之九了。

当代艺术家所走的道路,重形式而轻心灵。我并不认为是一种进步。在诗与书的融合贯通上,我欣赏古人所走的路。我不是说古人什么都好,我也绝非食古不化之人,但经过千百年的实践,所证明行之有效的事物,我们为什么要弃之不顾呢?

2008年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