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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泰戈尔的《飞鸟集》

介绍泰戈尔的《飞鸟集》

彭端智

印度伟大作家泰戈尔的《飞鸟集》,出版于1916年,它是我国最早介绍和翻译的泰戈尔的诗集之一。早在1922年,我国著名作家郑振铎就从英文本选译了其中的二百五十七首出版。据郑振铎介绍,当时姚芒父看了他的译诗,大为赞赏,把他的译文改写成五言诗。也出版了。1956年,郑振铎又补译了未译的六十九首诗,由上海新文艺出版社出版了《飞鸟集》的中文全译本。1961年,这本诗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收入《泰戈尔作品集》时,译者作了校订。远在这部诗集的中译本出版之前,泰戈尔的诗作,对我国当时开始从事写作、后来成为中国新文学创建者的一批年轻的作者,都有过颇深的影响。例如郭沫若就是其中的一个,郭沫若在1945年写了一篇《凫进文艺的新浪潮》的文章,在谈到他于1915年左右对文学发生兴趣时,就曾经陶醉在泰戈尔和海涅的诗歌中。他写道:“和这两位诗人接触之后,我自然受了不少的影响,在1917、1918几年间便模仿他们,偶然地也写过一些口语形态的诗。像《死的诱惑》一诗,便是在1918年的春间做的。”而且,他还准备把泰戈尔的诗作译成中文出版,只是由于出版社未接受而作罢。尽管郭沫若后来对泰戈尔的评价有所变化,但泰戈尔对他起过的影响却是历史的真实。当时,我国文学界小诗创作十分繁荣,其作者大都是直接或间接地受到泰戈尔的包括《飞鸟集》在内的几本诗集的影响。

《飞鸟集》同《吉檀迦利》《新月集》《园丁集》一样,都是泰戈尔在20世纪20年代因意见分歧而退出反英政治运动、过着半退隐生活时创作的抒情诗名作。《飞鸟集》在形式上同其他几部诗集略有不同,大部分诗歌每首只有一二行,极少数诗是三四行。有人说,这是泰戈尔从日本访问归国后,受日本俳句影响而作的诗。这部诗集计三百二十五首,均无题。

《飞鸟集》按其英文译本题名,Stray Bird,含有“迷途和漂泊”的意思,诗人在诗集的最初两首诗中,给我们点明了诗集题名的要旨: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第1首)

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

(第2首)

诗人把这本小诗集,比做南来北往的小小漂泊者——飞鸟长途跋涉而留下的足印,是有用意的。这就是把自己当做是寻求无限理想境界的“永恒的旅客”,用这些小诗,记录下内心漂泊的历程。因此,往往在一二句诗中,捕捉一个自然景物、叙说一个事理,有如空中的闪电、海波的泛光、夕阳的余晖、黎明的暗影,给人一种鲜明的印象,蕴藏一种深奥的哲理。就一首小诗来说,它表现的只是一刹那间的印象,或瞬息万变的内心活动的一个点。但是,把三百多首短诗集在一册里,却又能反映世界的某一个方面。在诗集的第三首中写道:

世界对了他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所谓世界小如一首歌,实际上是诗人用他的小诗去反映世界的意思。诗人用那些小小漂泊者在他的文字中留下的足印而写成的小诗,表达心声,揭示永恒存在的世界的面影。但正如诗集题名那样,这些小诗只是迷途之飞鸟留下的散乱的足印,虽可见而无形,虽飞翔而不行走,给我们的只是一种不着泥土的痕迹,没有痕迹的足印,似见非见,若有若无,虚无缥缈,难以捉摸。这一点,正是诗人复杂思想中的泛神论的反映,也是这部诗集的特点,又是值得我们加以认真研究的地方。

自泰戈尔被介绍到我国来的八十年间,在我国学术界中,对泰戈尔不管是持赞扬或是批判的态度,几乎都承认泰戈尔是一个泛神论者。近几年来,我国对泰戈尔素有研究的学者,则更明确地论述了泰戈尔思想上的这一特点。我们在这里介绍的《飞鸟集》,就形象地反映了诗人泛神论的哲学观。

泰戈尔深受印度古老的哲学和宗教思想的影响。他的泛神论,其渊源则是印度古吠陀文献中的《奥义书》(Upanisad,旧时音译为优婆尼沙昙)。吠陀是印度上古文献的总称,其最古老的部分是被称为四种《本集》的《梨俱吠陀》《娑摩吠陀》《耶柔吠陀》和《阿闼婆吠陀》。奥义书又叫“吠檀多”(Vedanta),不是古吠陀的本集,是传授吠陀各派陆续编订的著作,意为“吠陀的终结”,是吠陀文献中最后的一批著作,现存一百三十多部,其中成书于公元前6世纪佛教兴起之前的著作,大约有十三部。这十三部奥义书,虽不是吠陀本集,但却是阐述古印度哲学的根本之作,印度各种哲学思潮和派别,大都源出于此。奥义书在回答万物起源这个哲学上的根本问题时,表现为对“梵”“我”关系的论证。“梵”(Brahma)是印度宗教、哲学和社会生活中一个特有的术语,它有种种不同的含义,通常是指宇宙的本源和精神。“我”,或称为“灵”,旧时音译为阿德摩(Atonan),意为“自己”。奥义书认为,太初之始、宇宙之本、万物之源、世界之基础,乃是梵。梵的意义,至深至大,超越一切、表现一切、包含一切。宇宙万物生于梵,也终于梵,梵乃无所不在,无所不包。梵我之间是二而合一的关系,梵即我,我就是梵。这就是奥义书的泛神论的基本内容。《飞鸟集》的作者泰戈尔,为摆脱不幸的现实苦难,寻求理想的境界,就从这种梵我合一,万物一元的泛神论思想出发,认为宇宙的根本原则,就是和谐和协调。在创作中,则“集中地表现为宗教热忱,爱(母爱和泛爱),自由(为了人格尊严),自然礼赞和宇宙神秘感等等”。在富于哲理意味的《飞鸟集》中,泰戈尔的这种哲学观和他对现实的探索、对理想的追求的精神,则表现为在人所共知的有限的空间中去认识无限,在难以把握的不停地流逝的时光中寻求永恒,在纷乱喧哗的尘世中看到和谐,在爱的幻想中攀登美的最高境界。

在《飞鸟集》中,诗人用一些言简意赅的诗句,表达了梵即万物之本和梵我一体的泛神论的基本思想。泰戈尔写道:

在死的时候,众多合而为一,在生的时候,一化为众多。

神死了的时候,宗教便将合而为一。

(第84首)

在黑暗中,“一”视若一体,在光亮中,“一”便视若众多。

(第90首)

死和黑暗为一,生和光亮为众的这种一和众、死和生、黑暗和光亮本为一体,互相转化,相互继续的思想,就是“梵”的基本内容。“梵”的哲学观点认为事物是无限的,一和众、死和生,不仅没有绝对的界限,而且都是“梵”的体现和部分,起于梵,终于梵。但梵是无限无穷的,因而事物实际上既无起点,也无终止。而是循环往返,充满一种创造的力量。在诗集的第267首中诗人写道:

死之隶属于生命,正与生一样。

举足是走路,正如落足也是走路。

在这里,诗人从“梵”这个根本观念出发,把生和死并列,认为它们同属于生命。死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继续,是生命表现的一种形式,是生命无限发展的一个阶段。在第312首诗中,诗人还写道:

我们将有一天会明白,死永远不能够夺去我们的灵魂所获得的东西,因为它所获得的,和她自己是一体。

这种哲学观上的万物一体,宇宙无限的理论,成为泰戈尔在现实生活中去寻找和谐和统一的美的图景的基础。

泰戈尔认为死不只是生的继续,还是新生命的孕育者。他写道:“夜与逝去的日子接吻,轻轻地在他耳旁说道:‘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以新的生命。’”(第119首)生和死不只是转化环循,还在不断的创造和更新。因此,诗人既赞扬“如夏花之绚烂”的生,也歌唱“如秋叶之静美”的死,如在《吉檀迦利》中吹奏的“渴望死于不死之中”的乐曲那样,在这本诗集中,诗人也高唱:“我将死了又死,以明白生是无穷无尽的。”(第281首)

《飞鸟集》中表达的生与死的转化关系,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被一件厚厚的神秘外衣包着。因为,灵魂和她自己是一体,我与非我是同源,冥冥之中,仍有一种超越的力量,它令人恍惚可见,又欲辨难寻,仿佛如在眼前,实则不知何去。如果泰戈尔的泛神论仅止于此,那就不值得我们花气力去多作研究了。可贵之处在于泰戈尔由此而看出事物本身的创造和革新的进程,特别是看到了人的自我力量的伟大作用。季羡林在《泰戈尔的生平、思想和创作》的论文中指出:泰戈尔认为在人中才能看到神。在神人之间,“他重于人。”“在这点上,他是同印度传统的消极厌世的哲学思想有根本不同的。”故在泰戈尔于20世纪20年代写的《飞鸟集》及其他几部诗集中,虽看不到政治风云的变幻,但诗人对人民和现实生活关注的情感,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的精神,并未减弱。在《飞鸟集》中,“梵”的现实力量仍然是人。世界宇宙万物要前进,要创造,要变化,要更新,要达到“梵”的美好圆满境地,人还是要依靠自己。诗集中的第173首诗中,用对话的形式,写了下面两行诗:

谁如命运似的推着我向前走呢?

那是我自己,在身背后大跨步走着。

诗句中的问答者,都是“我”。一个是自我,一个是非我。人就是自己前进的推动者,人的自我精神,就是最高的力量。梵即我,命运就在人的自我身上。人们争取美的实现,不应消极地等待神的恩赐,幻想奇迹的到来,而应自身有所作为。在第二十五首诗中,他还歌唱:“人是一个初生的孩子,他的力量,就是生长的力量。”不仅人如此,就是神也是“从创造中找到他自己”。(第46首)故诗人激励人们:“我们的生命是天赋的,我们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第58首)诗人这种声音同他前后期吹奏的嘹亮的号角声相比,无疑是微弱的。然而,它却把印度人从古老的神秘之国拉到喧哗的尘世,多少也反映了时代的某些面貌,表达了人民善良的愿望。

《飞鸟集》体现的美好境界,是由梵我合一而建立起来的和谐与协调,统一与无限。实现这个目标的途径呢?则是爱。这种爱,也就是梵的精神体现。它是宇宙,是无限,是生命之起源与价值的意义,是世界的基础。爱既是社会最完美的体现,也是实现完美境界的途径和力量。早在《奥义书》中,就认为世界是从爱中产生,被爱所维系,向爱流动并进入爱之中。泰戈尔继承了这一思想。他写道:“让我感到这个世界乃是您的爱的成形吧,那么,我的爱也将帮助它。”(第300首)诗人劝告人们:在爱中才有美。(第28首)“爱就是充满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第283首)诗人还用热泪在“世界的海岸上”,写下了“我爱你”的题记。(第29首)他祝愿“让死者有那不朽之名,但让生者有那不朽之爱。”(第279首)他希望把“我已经爱过了”的遗言永远留在世界上。(第277首)并用“我相信你的爱”作为送给读者最后的话。

泰戈尔这种爱就是一切的思想,既来自古老哲学传统,又具有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内容。诗人宣传的这种爱的福音,无疑是一种空想。但就诗人自己心灵来说,却是真诚的。他于1924年4月13日,在访问中国的第一次谈话中说;“诗人的使命是在钩探,空中无声的音响,启示梦境似的微妙的色彩,鼓舞理想的信仰与努力,像春风似的,带来消息,私语怀疑的人间,不久便有绚烂的花朝。”诗人希望用爱的力量,在纷乱的世界上实现协调,使喧哗的社会变得宁静,让罪恶中生出善,使生之琴弦奏出和谐的乐声。可是,泰戈尔不明白他的爱是抽象的,不可捉摸的,也是无力的。正如《新月集》中的幻想一样,只会破灭。这是当年泰戈尔的弱点和悲剧。我们今天的读者应该指出泰戈尔的这种悲剧的实质,但如把泰戈尔的美好幻想斥之为“欺骗”,则是对诗人的苛求。如果我们在分析泰戈尔的爱的福音的错误时,连诗人那颗真诚的心和“菩萨慈眉”也否定了,于社会又何益之有?

在泰戈尔的诗作中,还表现了泛神论的自我和自然统一的特点。人和自然都是“梵”的一部分,自我和自然也就是同源一体的事物的两个方面。因此,泰戈尔热爱自然,也歌赞自然。他认为自然界中的一棵树、一叶草、一座山峰、一条溪流,都同人一样,具有生命和灵魂,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讯息和灾难的预兆,也是协调与和谐的最美之境。于是,泰戈尔就运用自己的诗句,去揭示自然的奥秘和美的灵魂。在第150首诗中,诗人写道:我的思想随着这些闪耀的绿叶而闪耀,我的心灵因了这日光的抚触而歌唱;我的生命因为偕了万物一同浮泛在空间的蔚蓝、时间的墨黑中而感到欢快。

这首诗表现了自然和我合一的美的最高理想之境,在这个理想之境里,人和自然的心灵是相通的。因此,诗人懂得风与阳光微语的意义。(第268首)把自己的“微思”,看做是“绿叶的簌簌之声”在自己内心的微语。(第17首)这些有声、有形、有色、有光的自然景物,就是人们无声、无形、无色、无光的内心思维的表现。

诗人还借对一些事物之关系的描写,表达万物一元,复归一体的思想。如荷叶上的露珠和湖中的湖水的私语。(第88首)满足于迟钝的刀鞘保护着刀的锋利。(第89首)晨光为谦逊的白云戴上霞彩。(第100首)地下的根和地上的枝的合一。(第103首)秘密开放花的夜让白日去领受谢词。(第157首)云把雨水洒在稻田里,谷穗充实了,自己却空空的。(第185首)诗人从这些自然的转化中,勾画了和谐、协调的美的图景,表现了人的理想境界之所在。

在《飞鸟集》中,还有不少诗句闪烁着思想的火花,有一些是凝结着生活真理的格言。例如:“错误经不起失败,但是真理却不怕失败。”(第68首)“最好的东西不是独来的。它伴了所有的东西同来。”(第210首)有的诗句,如匕首利箭,刺向邪恶。例如:“权势以它的恶行自夸,落下的黄叶与浮游的云片却在笑它。”(第115首)“小狗疑心大宇宙阴谋篡夺它的位置。”(第189首)“独夫们是凶暴的,但人民是善良的。”(第219首)“当人是兽时,他比兽还坏。”(第248首)“虚伪永远不能凭借它生长在权力中而变成真实。”(第258首)有些诗句,赞扬了人的优秀品德。例如:“谢谢火焰给你光明,但是不要忘了那执灯的人,他是坚忍的站在黑暗当中呢。”(第64首)再如:“落日问道:‘有谁在继续我的职务呢?’瓦灯答道,‘我要尽我所能的做去,我的主人。’”(第153首)这些诗句,对人们思想不无启迪的作用。

泰戈尔的泛神论思想,并不是统一的。生活于现代而事古,既沉溺于古老的传统,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这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种种的矛盾,泰戈尔的许多理想,往往只是没有痕迹的足印而已。诗集中表现了他的失望和苦闷,还有许多漏洞,使他难以自圆其说。例如第18首写道:“你看不见你自己,你所见看的,只是你的影子。”第21首写道,“那些把灯背在背上的人,把他们的影子投到他们前面去了。”诗人本认为自我同非我是一体,但自我又看不到自己,且不是叹息二者的对立。人们背灯,意在照亮自己脚下的路程,相反却把自己的影子投到前面,且不是事与愿违?在第12首诗中,诗人写了两段对话:

海水呀,你说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疑问。

天空呀,你回答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沉默。

这首诗反映诗人对世界的无数疑问而又无力回答的无可奈何的心情。诗人产生这些疑问和无法作答,并不奇怪。这是泛神论的局限,也是诗人的局限。

泰戈尔的《飞鸟集》等几本诗作,是我国五四前后翻译东方文学的最早一批作品,在我国颇有影响。泰戈尔诗作著名译者之一、我国著名的老作家谢冰心,说她写《繁星》,就是因为看泰戈尔的《飞鸟集》,“而仿用他的形式,来收集我零碎的思想。”

几十年来,我国学术界对泰戈尔的评价,并不是一致的。评论者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或者只看到泰戈尔复杂思想的一个方面,各取所需,加以褒贬。有的评论者在不同时期,对泰戈尔有不同的评论。总的来看,我国学术界对泰戈尔基本上是肯定的,当然也有不同意见。在对泰戈尔作出否定评价的文字中,1979年2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论罗曼·罗兰》一书中的论点特别引人注目。在这本专著中,作者在谈到罗曼·罗兰同泰戈尔的关系时,自称“没有研究过这位印度诗人的作品和思想,对他不能有所评论。”可是,又以鄙视的口吻,嘲讽的笔调,对泰戈尔的生活,思想和创作,作了歪曲的评价,犹如罗曼·罗兰那样,要把泰戈尔“砸得粉碎”而后快。在这本《论罗曼·罗兰》的书中,作者引用了泰戈尔于1916年6月18日在日本讲演中的一段话:“我们从欧洲得到的文明是残暴和蛮横的,它侵略别的民族,吞噬他们……这是一种纯政治的文明,它的倾向是人吃人,它压迫弱者,损害弱者而自肥……”这段话的意思是清楚的,不会使人引起任何误解。可是,令人惊讶的是《论罗曼·罗兰》的作者却从这段话中,得出“泰戈尔大肆攻击西方的物质文明”的结论,还武断地说什么泰戈尔的这些言论,“恰好掩盖了资本主义、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的反动面目和人吃人的罪恶行为。”多么可怕的罪状!多么严重的歪曲!《论罗曼·罗兰》一书的作者还说:“他(指泰戈尔)也到过中国,受到我国买办资产阶级的反动文人的吹捧。”其实,1924年泰戈尔访问中国时,欢迎他的行列中,大多数还是进步作家。我们不能因为有几个“玄学鬼”捧他,就把他同玄学鬼一并看待。泰戈尔在1924年5月21日离开中国时,在上海发表了告别辞。当他说到人们请他提出批评时,他说:“现在世界上有的是成功的民族,在他们的跟前,我是什么样的人,敢来妄肆批评?彼此同是受嘲讽的民族,我们有的是不受人尊敬与赞许的德性。我们正应得做朋友。我没有批评你们,所以请你们对我亦不必过于苛责。”读一读这段在五十多年前出于至诚之心的讲话,看一看上面提到的20世纪70年代末对他的考语,对比是何等鲜明!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出版社多次出版泰戈尔的作品,196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精装本的《泰戈尔作品集》十卷。像这样成集地出版一个外国作家的译本,在我国出版界中并不多见。泰戈尔的作品,也越来越受到我国读者、特别是青年读者的欢迎,这就需要学术界更加认真地研究和介绍了。

彭端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