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吴越曲·苏州之旅·无锡·士林遗清响隽永出山川

悠悠吴越曲·苏州之旅·无锡·士林遗清响隽永出山川

无锡,山辉川媚,文脉悠远,使无锡历代文人学者秉天地之灵气,卓然不群。

《新题乐府》开新风

“春种一粒栗,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二首《悯农》诗体验真切,情感深沉,是中国古典诗词中悯农诗的压卷之作。它们的作者李绅,便是无锡诗人。李绅(?—846)字公垂,原籍山东,后移家无锡梅里。他是唐代政治家,也是著名诗人,唐诗新乐府的倡导者,曾作《新题乐府》二十首,在唐诗人中独树一帜。李绅一生的主要活动虽不在无锡,却写了许多诗来表达对无锡的怀念。如《上家山》:“上家山,家山依旧好。昔去松桂长,今天宾客老。”李绅在惠山有读书处,他在《忆题惠山寺书堂》中写:“故山一别光阴改,秋露清风岁月多。白云生灭依岩岫,青桂荣枯托薜萝。惟有此身长是客,又驱旌旆寄烟波。”对古乡情意殷殷,也包含对自己宦海漂泊的感触。今天重登惠山,李绅旧迹虽已不可寻,品惠山泉,游惠山寺,却依然可以想象诗人神韵。

万卷书楼数年成

南宋诗坛,以尤袤、杨万里、范成大、陆游为“中兴四将”。其中当时声名最著的尤袤就生于无锡。

尤袤,字延之,号遂初,生于书香世家,五岁即能吟诗,十五岁时以长于诗词文赋为乡里推重。官至礼部侍郎,谥文简公。他的著述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散失,唯有其后人尤侗集成《梁溪遗稿》二卷传世。尤袤因非常欣赏晋代名士孙绰的《遂初赋》,自号遂初居士,并将其父观赏山景的依山亭改为遂初堂。宋光宗曾为他亲书“遂初堂”匾额。尤袤读书勤苦,只要是当时能看到的书,都设法找来阅读,只要看过的书,都详细地做笔记。杨万里称他读书至“唇焦”,抄书至“脱腕”。他不但读书,而且藏书,将能够收集到的各种书籍藏于“遂初堂”内,经过数年努力,藏书逾万卷,成为宋代著名的私人藏书楼——万卷楼。他将楼内万卷藏书编成《遂初堂书目》,收录近三千种书籍,不仅辑录了许多已失传的古书,而且开创了目录学史上同一种书兼载不同版本的体例,史称《遂初堂书目》为我国第一部版本目录。明清间万卷楼几度兴废,现修葺一新。

冷风热血涤天地

明天启万历年间,形成了以顾宪成、高攀龙为首的文人学术集团,他们汇集在无锡东门苏家弄的东林书院,传播理学,发表政见,为匡救时弊而不屈斗争。黄宗羲称道他们:“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

明万历中期,发生了“三王并封”、“癸已亲察”两件事,不少正派朝臣因为“忤帝意”下野。他们都是时人推重的学者,其中顾宪成、高攀龙二人声望尤高,时称“高顾”。顾宪成,字叔时,号泾阳,亦称东林先生,无锡东北乡张泾桥人,为人正直,出仕前执教泾里家塾,三吴士人以登门聆教为荣。高攀龙,初字云从,更字存之,号景逸,世居无锡望湖门内,小顾宪成十二岁,在无锡县学听了顾宪成的讲学才有志于理学。二人认为当时政治之弊在于学术之偏,为纠偏他们决定重建二程入室弟子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定期举行东林讲会。频繁的学术往来,大大开拓了东林讲会的视野,造成了活跃的学术气氛,加上东林学者本身的不倦探索,形成了东林书院独有的学风,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将其称为“东林学派”,为后来“经世致用”之学的开端。东林党鲜明的政治色彩遭到当朝权贵的嫉恨,他们把顾宪成等人及和他们有联系的人称为“东林党人”。东林党人与当朝的齐、浙、楚、宣、昆诸党和阉党展开激烈斗争。著名的有三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天启改元,东林党人被重新启用,在北京建首善书院,活动中心移到京城。这时,阉党在朝中得势,魏忠贤不久抛出《东林同志录》、《东林点将录》等黑名单,开始血腥镇压。大部分东林党人惨遭杀害,高攀龙亦赴水而死。今天无锡除留有东林书院外还有高子水居。

东林书院在今无锡苏家弄,占基地6亩,园地10亩,甬道长10丈有余。道中央立一石坊,正面题曰:“观海东游”,背面题曰“洛闽中枢”,洛指二程,闽指杨龟山。门有二楹,上题“东林书院”,门联曰:“此日今还在;当年道果南”,两旁有翼房数楹。过仪门为丽泽堂,“丽泽”出于《易传·兑卦》,取“朋友讲习,互相滋益”之义,这里是研讨学问、砥砺节操的地方,堂上楹联曰:“乐道人善,愿闻己过”。后面依庸堂三间,是设坛讲学之所,“依庸”义为遵循儒家中庸之道。江西名儒、东林党人邹元标写《依庸堂记》,对取名主旨作了详细的说明,此文由文徵明曾孙、东林党人文震孟手书,镌于石上,至今尚存。依庸堂有楹联两副:“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坐间谈论人,可贤可圣;日用寻常事,即性即天”。另有对联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此联当是东林学者的旨趣所在。再后为“燕居”,堂上供孔子牌位及绣像,联曰:“尽性至命立三才极;继往开来为万世师。”整个东林书院规制虽不宏巨,主体建筑的方式也极普通,但布局严整,加之前有盈盈清流,周围古木参天,显得十分庄重、古朴。高攀龙曾作诗曰:“蕞尔东林万古心,道南祠畔白云深。纵令伐尽林间木,一片平芜也号林。”

高攀龙罢官回锡,隐居于无锡蠡湖畔,住所称“高子水居”,也叫“读书处”。几间房屋筑于水中,架小桥通之,屋前筑一圆台,名月坡。水居内有小楼,名“可楼”。高与苏州吴子住、昆山归秀思号“岁寒三友”,常于水居内相对一室,半日读书,半日静坐。他自号“湖上老人”,日以花鸟为伴,啸吟湖山,振衣“马鞍岭”,濯足“鼋头渚”,不谈时事,然而魏党对他的迫害仍旧日甚一日。天启六年三月十六日,高攀龙得到周宗建、缪昌期被抓消息,自度不能幸免,就去道南祠拜谒了杨时牌位,晚上全家款叙时,高攀龙说笑亦不异平日。深夜,高攀龙写完《遗表》和《别友柬》,即换上朝服自沉于后园池中,时年六十五岁,其《遗书》曰:“臣虽削夺,旧系大臣。大臣辱则国辱,故北向叩头,从屈平之遗则。君恩未报,愿结来生。”

画苑三杰传令名

古代无锡画苑群星灿烂,被誉为三杰的顾恺之、倪瓒、王绂在中国绘画史上都是独树一帜的大师。

顾氏是无锡望族,顾恺之346年生于无锡,小字虎头,人称顾虎头。顾恺之是东晋人物画大师,师事卫协,青年时代便有盛名。据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载,晋哀帝时江宁建瓦棺寺,有瓦棺阁,高35丈,气势雄伟。寺成之日,僧众向当朝名流募化,年仅二十岁的顾恺之应邀前往鸣钟打鼓。寺僧问他捐多少,顾恺之要他们在瓦棺阁内留出一面空墙,然后他闭门在墙上画了一幅维摩诘像,奕奕如生。众僧打开寺门,前来观赏者几天内布施逾百万,顾恺之从此声名大振。时人称他有三绝:画绝、痴绝、才绝。他的作品,现仅存《女史箴图》、《洛神赋图》、《烈女图》三件,前两幅形神俱佳,开一代人物画画风。顾恺之作为“苍生以来,未之有也”的一代画宗,对后世画家产生深远的影响,可惜他的事迹在故乡已无从查考了。

倪瓒,字元镇,世称云林先生。1301年生于无锡梅里祗陀村。少年时胸怀大志,天资聪颖。中年后家道不幸,渐趋消沉,曾漂泊湖光山色中二十载,养成了孤高狷介的个性。他师承董源,善画平远山水。其画“简中寓繁,似嫩实苍”、“有意无意,若淡若疏”,意境清高俊逸。他和黄公望、吴镇、王蒙号称元季四家。倪瓒亦长于诗,是元代著名诗人,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他的诗“不屑屑苦吟而神思散朗、意格自高,不可限以绳墨”。倪瓒死后归葬无锡芙蓉山下,他的家乡曾改名为“云林乡”。

今惠山竹炉山房雨积堂,有《晴雨竹》、《竹炉煮茶图》石刻,为有“明朝第一竹”之称的王绂所作。王绂,字孟端,号友石生,仕途坎坷,早年漫游大江南北,画艺大进。他吸收宋、元名家画竹之长,独辟蹊径,令人耳目一新。后人评论他说:“孟端写竹与倪征君(瓒)、柯学士(九思)两家斟酌多寡浓淡而为之,是以有倪之逸,无其疏野,有柯之雄,无其伉浪。若夫蓄雨含云,临风舞日,秀姿妍态,又其偏长者。”王绂墨竹流传至今有《竹鹤双清图》、《墨竹图》、《临风图卷》等。王绂亦长于山水,但不轻易作山水画,后人因有“舍人风度冠时流,笔底江山不易求”的诗句。

更有儒冠补青史

无锡历史上,有幸产生过两位布衣史学家,他们是计六奇和顾祖禹。

计六奇,生于无锡县兴道乡,明末清初人,因抗清失败被杀。他绝意科举,但不愿碌碌终生,立志撰写史书,把当时的社会风貌忠实地记录下来,传之后世。他秉承司马迁遗风,足迹所至,遍访父老,因而获得许多宝贵的第一手材料,历经十年,写成《明季北略》、《明季南略》。写作时“目不交睫,手不停披,晨夕勿辍,寒暑无间;宾朋出入勿知,家乡米盐勿问”。这两部书以编年为纲,保存了明清之际的重要史料,对当时的起义军官制、兵制、币制、国号、年号等都有详尽记载,是治明清史者不可多得的资料。

顾祖禹,世居无锡,父入赘常熟顾家。他自己一生大部分时间居住无锡。顾祖禹遵循父亲的遗嘱,二十九岁时开始写《读史方舆纪要》,手头藏书不足,他就借书、抄书,“凡舟车经行之处,总是要按山川,观里道,问关津”,无法到的地方,就访问“商旅之子”、“征戎之兵”。这样穷年累月在不为世人所知的情况下,完成了这部一百三十四卷的历史地理著作。顾祖禹逝于无锡胶山,葬于崇德里,墓碑遵他遗愿,刻“处士顾祖禹之墓”。

岂无词客写性情

清初,无锡出了两位著名文学家:杨潮观和顾贞观。

杨潮观字宏度,号笠湖,著名杂剧家。著《吟风阁杂剧》四卷,收类似独幕剧的单折短剧三十二种。题材广泛,或撷取神话传说、历史故事,或采写街谈巷语、时人事迹,构思新奇,主题突出,具有讽谕劝惩的作用。他在艺术手法上兼取杂剧与传奇之长,生旦净末丑俱全,宾白流畅警策,声情并茂,是一部优秀的剧作集。

顾贞观(1637—1714),字华峰,号梁汾。少有才名,参加当时江南著名的“慎交社”,当时社中人多文坛名流,顾贞观虽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却“飞觞赋诗,才气横溢,一时推为英绝领袖”。所著词称《弹指词》。其中二首《金缕曲》包含着他与吴汉槎高尚友情的佳话,《白雨斋词话》评论道:“二词纯以性情结撰而成,愁之深,慰之至,叮咛告诫,无一字不从肺腑流出,可以泣鬼神矣。”顾词长于白描,不事藻饰,清深婉约,在当时即为学词者视为拱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