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栗

一、官运亨通

何，字文缜，仙井监(今四川仁寿)人。他出生在北宋末期，处在辽、金先后对宋朝进行战争的动荡年代。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何参加殿试，在670位进士中名列第一，年方27岁。宋人吕荣义在《上庠录》中说： “政和丙申殿试，何为状元，潘良贵次之，皆年少有风貌，而第三郭孝友颇古怪。唱名之日，呵出御街。观者皆曰： ‘状元真何郎，榜眼真潘郎，第三真郭郎也。’”

何大魁天下后，颇得徽宗青睐，首授秘书省校书郎。秘书省掌古今经籍图书、国史、实录、天文历数等事，校书郎属秘书省，掌校雠典籍; 次年提举京畿学事，掌管本路学政，每年巡察所部州县学官及生徒的优劣勤惰，予以奖惩; 不久，又召为主客员外郎，主管接待周邻各族、各国朝贡人使、宴设、赐予及审批柴氏袭封、祭享等事; 又任为中书省起居舍人，这是一个侍从皇帝记录其言行的官职，皇帝无论是御正殿还是外出时，皆随从，凡朝廷命令赦宥、礼乐法度因革损益、赏罚劝惩、群臣进对、文武官员任命、祭祀宴享、临幸引见等事，以及四时气候、户口增减、州县废置、各地异常自然现象等，皆记录以授著作官; 又升任为中书舍人兼侍讲，前者掌起草皇帝诏令，如事有失当及除授非人，可奏请皇帝重新考虑，后者以学士、侍从之学术修养较高的人充任，为皇帝讲读书史，讲说经义，备顾问应对等。何肩负重任，恪尽职守，深得徽宗信赖。

何少年得志，又才华横溢，官运亨通，引得朝野许多人钦羡。相传，有一次他在宗戚贵人家饮宴，有位颇具丽姿的侍儿叫惠柔，十分倾慕他，密解香帕私赠何，并约他牡丹花开时相会。何也很喜欢惠柔，展示香帕，深有所感，写下一首词《虞美人》：

分香帕子揉蓝腻。欲去殷勤惠。重来直待牡丹时。只恐花枝相妒故开迟。别来看尽闲桃李。日日阑干倚。催花无计向东风。梦做一只蝴蝶绕芳丛。

二、不畏权势的监察官

由于职务之便，何有机会接近徽宗，阐述自己的政见。徽宗曾经多次咨访，感到他有见解，且秉性刚直，准备迁他为谏官。可有人出于妒嫉，诬告何为苏轼的乡党，而且崇拜苏轼的学说，而被外放四川，出知遂宁府(今四川遂宁县)。由于政绩卓著，很快调回中央，任御史台长官御史中丞。御史台是监察机关，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

何任御史中丞后，首先弹劾王黼。王黼，字将明，开封祥符(今河南开封)人。此人口才甚佳，且多智善佞。他因助蔡京复相有功，累迁至御史中丞。宣和元年(1119)拜特进、少宰，宠极一时。蔡京致仕，代其执政。他阳奉阴违，置应奉局，自兼提领，四方水土珍异之物，皆强取豪夺占为己有。他借联金抗辽之机，大肆搜刮，以钱6200万缗由金人手中换回五六座空城而奏凯，甚至率百僚称贺。后进太傅，封楚国公，被称为“六贼”之一。据《清波别志》载，王黼骄侈淫欲，“穷极富贵，于寝室置一榻，用金玉为屏，翠绮为帐，围以小榻数十，择美姬处之”。不仅如此，他还贪污受贿，卖官有定价。时人讥讽说： “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

何列举王黼15条罪状，上疏弹劾。王黼自然不服，竭力辩白。徽宗犹豫不决。何并未罢休，又连续上7章。结果，王黼及其同党胡松年、胡益等人皆被罢官。何因弹劾王黼等人得罪朝中某些权贵，以徽猷阁待制知泰州(今属江苏)。

三、不谙军事的谈判官

宣和二年(1120)，宋与金订立夹攻辽的约定，宋允许在攻取燕京(今北京)等地之后，将原来输辽岁币改输给金。由于宋金使者往返渡海订立盟约，故称“海上之盟”。宣和四年(1122)金人攻占燕京，辽天祚帝被金人俘获之后，金人乘胜进犯宋朝京城开封。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徽宗闻金兵南下，急忙禅位给太子赵桓，即位为宋钦宗。尊徽宗为教主道君皇帝，随即改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

钦宗一向憎恶“六贼”，即位后，太学生陈东等上书，请杀蔡京、王黼等六贼。6人中除蔡京死于流放途中外，其余5人先后被诛。

随后，钦宗任用一些新人，重新任何为御史中丞，次月加翰林学士，进尚书右丞兼中书侍郎，掌辅佐中书令，参议大政，奉宣诏旨，以待参知政事。

何负责与金的谈判，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何颇有才气，对军事、对外交谈判则毫无经验，甚至闹出许多笑话。据《三朝北盟会编》记载，成忠郎郭京领兵7777人，称“六甲正兵”，何召募5000士兵，同由郭京指挥。何自己说有“折冲之术”，朝中大臣王宗濋信以为真，请他讲解，何便用猫和老鼠做实验。

他拿来一只猫和一只鼠，然后在地上画一个圆圈，开两个角为生死道。先入鼠于死道，入猫于生道，鼠就被猫咬死; 然后又把鼠入生道，猫入死道，猫找不到鼠。他一面演习，一面说： “择日出师，便可致太平，直抵阴山而上。”并大言不惭地说，尽管准备好几十辆装载战俘的槛车好了，就等着逮住金帅粘罕啦。

靖康元年(1126)正月，金帅斡离不率领东路军，由平州(今河北卢龙)取道燕京南下，直逼京师开封; 西路军，正是由粘罕率领，从云中(今山西大同)南下，来势汹汹。当钦宗派何与金人谈判时，他迟迟不答应。吏部侍郎李若水骂他说：“国家到了今天这个样子，都是由于你们这辈人造成的! 现在社稷已经如此危急，你们万死何以塞责!”

何奉旨北上心中十分惧怕，竟然跨不上马去，由随从扶出朱雀门。上马之后，他双手仍在发抖，马鞭掉下来3次。

四、有瑕疵的主战派

由于宋朝驻守燕京的官兵全部投降，金帅斡离不便长驱直入，渡过黄河，将宋都开封团团围住。何与王云一同来到斡离不军中谈判。

金向宋提出的条件主要是： 输金500万两，银5000万两，牛马万头，绢帛100万匹，割太原(今属山西)、中山(今河北定州)、河间(今属河北)三镇20个州县。何是宋朝高官，但金人待他傲慢无礼，颇多侮辱，对大宋政权也颇多不敬。何没有答应。斡离不大怒，退回礼品，说如果20天之内不再来谈判，将再次大举进兵。

宋朝君臣最后议定割三镇议和。何说： “三镇20州乃是我国的根本，怎么能一旦拱手让人呢?何况，从我接触看，金人变诈莫测，谁能保得准割地之后他们就此止兵呢?”宰相唐恪等坚持议和，甚至主张把河北割给金人。何急辩道：“河北百姓都是大宋朝的赤子。放弃了土地，等于把百姓也弃给金人，这是做父母能办的事吗?”

钦宗颇有所悟，问： “如果不从金人的要求，又该怎么办呢?”何提议建四道总管，召他们统兵入援，四道分别由胡直孺、王襄、赵野和张叔夜率领。钦宗立即下诏，四道总管即刻响应。唐恪伙同尚书左丞兼门下侍郎耿南仲同知枢密院事，力主割地求和，对钦宗说： “只有实行和议，才能避免战争，息民休养。如若军队调发不已，金人闻后再次举兵，那时可怎么办?”钦宗许割三镇，又同意割让河北、河东，并派耿南仲、聂昌出使两河，与金议和。何则被解参知政事职，改以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尹，不得参预中枢大事。

当宋廷主和派占上风的时候，金兵再次进逼京师，开封危在旦夕。钦宗将唐恪罢相，重新起用何，拜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执行中书令职务，位居宰相要职。

这时，徽宗的第9个儿子康王赵构正领兵于河北，带有一支战斗力颇强的军队。但由于战乱，信息传递不畅。何便向钦宗建议密诏康王为元帅，回都拒敌。于是，钦宗便下诏令康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陈遘充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副元帅。

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措施已不可扭转大局。靖康元年(1126)，金人渡过黄河。十一月，金将粘罕率西路军与东路军会师于开封城下，攻破了宋都。钦宗请降，金人便把徽宗、钦宗扣押营中。何忙入视开封国库里的钱财，令司农卿胡思确定仓米数量。金兵攻入开封城后，把各个府库所存以及官方、民间的金银币帛尽数加以搜刮。

靖康二年(1127)四月初一，金兵北撤，携徽钦二帝和后妃、皇子、皇女、宗室、贵戚以及官吏、内侍、宫女、技艺工匠、倡优等3000多人北去。宋朝廷的舆服、法物、礼器、天文仪器、铜人、漏刻，所收藏的书籍、地图以及府库蓄积，均被搜罗一空。北宋王朝凡9帝168年至此灭亡。史称这一事件为“靖康之变”或“靖康之祸”或“靖康之难”或“丙午之耻”。

金人攻陷宋京师以后，曾拟另立异姓傀儡皇帝，提出：“惟有何、李若水不得参预讨论此事。”

何同徽钦二帝一起被金人掳去。陷入金地之后，他仰天大哭，绝食而死，年方39岁。

康王赵构于靖康二年(1127)五月即位于南京(今河南商丘)，改元建炎，是为宋高宗。南宋始此。

建炎初，对北宋末年被掳诸臣有分赠。宋高宗下诏任何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玉局观使，前者凡曾任宰相的人才能除授，以示尊崇，俸禄归其家。听到何已死的讣闻，赠开府仪同三司的荣典。

许多大臣认为何，有误国之罪。比如说，他与金人谈判中每日饮酒，酒后说： “便饶你漫天索价，待我略地酬伊。”还对金人说： “细雨共斜风，日日作轻寒。”当金兵攻陷开封时，他竟用司农卿胡思的名字戏言： “大卿切勿令人‘胡量’仓米呵!”国难当头，他竟有心思开玩笑，不是国之忠臣。因而反对封赐何。

与此同时，传出何身陷北庭之后的诗作：

念念通前劫，依依返旧魂。

人生会有死，遗恨满乾坤。

建炎四年(1130)，秦桧自金还朝后，说及何不屈于金人，最后绝食而死的情形。宋高宗改赠以大学士，他的家人有7位做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