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文化·吴越浓厚的经商传统·都市商业及江南商业网络的形成
江南经济的发展,始于六朝。自三国东吴以迄清代前期,是江南的小商品经济发展时期。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商业以都市商业为主。农村中、小县城中有一些市场,但不显眼。都市商业是政治,军事中心城市的产物。建康(今南京)是吴越地区最发达的城市,也是最大的商业中心。此外,会稽、苏州等城市也有些商业贸易。到了隋唐,由于京杭运河的开通,扬州成了东南最大的商业城市。苏州、杭州、明州、绍兴等城市也有所发展。南宋时,临安(今杭州)成了东南最大的商业中心。据记载,市内拥有许多作坊、团行、质库、邸店、酒楼、茶坊等,“大小铺席,连门俱是”。各种行业达四百十四行之多。有日、夜市,商业买卖“昼夜不绝”,客贩往来,“曾无虚日”(吴自牧《梦梁录》卷十三)。此外,苏州、扬州、南京、明州、越州等城市也有较大发展。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宋代的都市商业,出现了一些新气象,如市与坊分离、市场专门化;服务行业如饮食、小吃较发达;夜市也有了。
宋以后,江南随着地方经济的发展,出现了一些区域性的小镇。据《元丰九域志》记载,元丰年间,全国共有镇市一千八百七十一个。吴越地区占了不小的比例。浙江的临平、范浦、北关、江涨桥、鸟墩、青墩、青溪,苏南的角直、陆墓、周庄、同里、青龙、华亭等镇,都是两宋时形成的。草市、市镇的兴起,是很值得注意的一个现象。因为都市商业的兴起、繁荣,是建立在政治、军事中心基础上的;而市镇则是建立在农村草市基础上的,它是地区经济发展的产物。市镇的出现,标志着江南以都市为核心之经济、贸易网络的逐步形成。
明清时期,江南经济全盛,是全国最富庶的地区。苏州、南京、杭州、扬州、上海、宁波、绍兴、温州等城市有长足的发展。文献称,南京商人“侵官道以为廛肆”,以致“通衢化为夹巷”(谢肇淛《五杂俎》卷三)。中国历史博物馆所藏《南都繁会景物图卷》形象地描绘了明后期南京这一繁荣景象。万历时,杭州“城内外列肆几四十里,无咫尺瓯脱,若穷天罄地,无不有也。……五方辐凑,无窳不售。盖物盛所聚,何必自其地产哉”(万历《钱塘县志·纪疆》)。上海“游贾之仰给于邑中者,无虑数十万”(陆楫《蒹葭堂杂著摘抄》)。
在江南众多的都市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苏州。苏州人口多时达百万,“为江南首郡,财赋粤区,商贩之所走集,货物之所辐辏,游手游食之辈,异言异服之徒,无不托足而潜处焉”(姜良栋《镇吴录》)。苏州就其城市规模来说,不及南京、杭州,但就经济文化发达程度来说,却是江南也是全国最发达的城市,它在当时的位置,犹如后来的上海、香港。有几个现象可帮助我们加深对苏州地位的认识:一则是当时人习惯称后起的小城镇为“小苏州”,如上海号“小苏州”,湖州双林镇也有“小苏州”之名。二则苏州的东西成了时髦的代名词,时称“苏意”,犹今“苏派”。晚明宁波人薛冈谈到“苏意”一词的起源时说,这个词始于万历二十四年(1596)。当时有个新上任的杭州地方官,看见一男子穿一双古怪的鞋子,很不顺眼,决定拿他治问,以给杭州人一个下马威。那人问我犯了什么罪?那地方官心急之下,称他犯了苏意罪。这样“苏意”一词便传开了,“转相传播,今遂一概希奇鲜见动称苏意,而极力效法,北人尤甚”(《天爵堂文集·笔余》卷一)。正如后来的上海、香港,因为苏州是全国最发达地区,于是乎,苏州的一切都成了时人仿效的样板。吴装、苏帽、苏扇、苏绣、苏钟、苏菜、苏裱等,都带一个“苏”字或“吴”字。三则苏州园林甲天下。有钱人都聚居苏州,构建花园式别墅,遂使苏州园林的数量与水平甲天下。
与此同时,围绕苏州,明中叶后,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新兴经济型市镇,如湖州府有三十一个,嘉兴府有三十三个,苏州府有九十一个。这些市镇,主要集中在太湖流域的杭、嘉、湖、苏、松五府。著名的有南浔、双林、濮院、盛泽、菱湖、王江泾等。它们的发迹,主要靠了当地的丝、棉生产与销售。因为丝、棉织品的生产和销售,本地从业人员增加,四方商人云集此地采购货物,市场越来越红火,人口越来越多,“三产”业也越来越发达,镇便逐步形成了。可以说是“因市兴镇”。江南的市镇,发展水平很高,“无异城市”,超过本县乃至本府城。如盛泽为吴江第一大镇,南浔则有“湖州整个城,不及南浔半个镇”一说。南浔“会馆旅邸,歌楼舞榭,繁阜喧盛如一都会焉”(沈云《盛湖杂录》)。譬如宁波、绍兴商人在此设有“宁绍会馆”。随着专业分工越来越细,商品交换越来越频繁,大都市、小城镇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江南的商业网络终于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