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惊人的楚庄王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楚辞·九歌·国殇》
“春秋五霸”有不同的说法,除了齐桓公、晋文公两个“正式队员”,秦穆公和楚庄王都是这一称呼中强劲的“替补队员”。和秦穆公相比,楚庄王的“霸主人生”更加具有戏剧性。
公元前613年,年轻的楚庄王在一片风雨飘摇中继位。
此时的楚国,因为连年的争霸战中负多胜少,国家损失惨重,国君威望下降,而且在连年的战争中,军事权力逐渐被几个大贵族世家掌握。公元前613年秋天,公子燮(楚庄王堂兄,拥有继承权)和斗克(楚国大将,曾经为秦国俘虏)趁着令尹子孔出兵征讨楚国边境庸国的机会,发动叛乱。他们宣布郢都戒严,又使人行刺成嘉(楚国令尹,字子孔),然而阴谋失败,成嘉等人迅速回师围困郢都。
叛乱失败,公子燮和斗克等人就挟持楚庄王从郢都突围,准备外逃。途经庐地的时候,二人被庐大夫戢梁诱杀,楚庄王才得以获救,重返郢都。
此次叛乱的本质是大臣之间的党争——并不是有人觊觎王位,而楚庄王在其中扮演着泥雕木塑的符号。此后,成嘉和斗克彻底架空了楚庄王,楚庄王则不得不避其锋芒,在声色犬马中度日。
▲楚庄王
相传,楚庄王有一匹心爱的宝马,其待遇超过国中的大夫。后来,这匹马生活待遇太好,得肥胖症死了。楚庄王就要求群臣给马发丧,并要以大夫之礼为之安葬(内棺外椁)。大臣们认为楚庄王是在侮辱大家,说大家和马一样。因此,众臣对楚庄王此举表示不满。面对这种连如何安葬马都受到阻扰的情形,楚庄王非常恼火,下令再有“议论葬马非礼者”,直接处死。
优孟(庄王身边的戏子首领)听说葬马之事,跑进大殿,仰天痛哭。楚庄王很吃惊,问其缘由。优孟说,死掉的马是大王的心爱之物,堂堂楚国,地大物博,无所不有,而如今只以大夫之礼安葬,太吝啬了,应该让它享受国君的待遇。楚庄王听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重赏了优孟,放弃了马的“豪华葬礼”计划。
虽然表面上声色犬马,但是庄王听从别人的意见,悄悄地提拔贤臣,而且在对晋国的作战中获得了一次胜利,威望得到了加强。这样过了三年,楚庄王终于坐稳了国君的位置。
不久,楚庄王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机会来了。
公元前612年,赵盾派遣上将军郤缺率领晋国上、下二军突袭蔡国(楚国最大最忠实的附庸国),竟在楚国的家门口向蔡国发起猛攻,蔡庄侯一面抗拒晋军,一面派人向楚国求救。然而楚国的国政掌握在斗氏、成氏手中,而他们忙于内部斗争,不顾国事,根本不发兵救援蔡国。不久蔡都失陷,国破家亡之际,蔡庄侯只能与郤缺签订城下之盟。
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年楚国爆发了大面积的饥荒,国民收入大减。外敌、天灾、内患和掌权者的不作为,让中小贵族和爱国大臣更加不满,他们迫切希望楚王统一大权,扭转局面。
公元前611年,大夫伍举觐见楚庄王。楚庄王手中端着酒杯,口中嚼着鹿肉,醉醺醺地观赏歌舞。他眯着眼睛问道:“大夫来此,是想喝酒呢,还是要看歌舞?”伍举话中有话地说:“有人让我猜一个谜语,我怎么也猜不出,想和大王探讨。”楚庄王一面喝酒,一面让他说。伍举说:“谜语是‘楚京有大鸟,栖上在朝堂,历时三年整,不鸣亦不翔。令人好难解,到底为哪桩?’您请猜猜,不鸣也不翔,这究竟是只什么鸟?”楚庄王听了,心中明白伍举的意思,笑着说:“我猜着了。它可是天命玄鸟。这只鸟啊,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此后,楚庄王突然出手,避开令尹等人的阻挠,进攻以庸国为首的叛乱势力,一举平定了楚国的内乱,还掌握了国家的主要军事力量。随后,他并不返回都城,而是北上,以和晋国争霸的借口牢牢地掌握着军队。
这让国内的权臣感到了害怕,所以他们率先发动了叛乱。
楚庄王空国北征,令尹子越椒(楚国最大的世家若敖氏的首领)攻打氏并驱除氏,并驻兵蒸野,发动了叛乱。楚庄王听闻子越椒发动军变,立马班师,一方面利用楚国三王(文王、成王、穆王)之子为人质与子越椒和谈,行使缓兵之计;另一方面迅速进军,准备和子越椒背水一战,彻底铲除若敖氏这颗毒瘤。
公元前606年,楚庄王带兵与子越椒的若敖氏家族亲兵于皋浒决战。
子越椒自小在军营中长大,英勇善战,带领叛军猛攻楚王军,子越椒向楚庄王连射几箭都差之毫厘,叛军威势大振,楚王军士卒看到子越椒如此骁勇,开始胆怯。危急时刻,楚庄王击鼓,下令反攻,派出了人形兵器养由基。
养由基是楚国境内的一个小贵族,因为善射得到了楚庄王的赏识。相传,他在和另一个神射手潘党的竞技中,能够一箭射掉百步以外杨树的枝条(百步穿杨),又能够一箭射穿七重犀牛皮甲。可以说养由基是不折不扣的人形兵器,他自己也相当自豪,对楚庄王夸口说:“君王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只要有我的弓箭在。”庄王听后反而鞭笞他,并告诫说:“擅长游泳的人会淹死,擅长骑马的人会摔死。”他没收养由基所有的箭,只让他留下三支在手上。
现在,情况危急,楚庄王拿出一支箭,交给了养由基。养由基也不负所望,拉弓搭箭,射死子越椒。若敖氏叛军失去领袖后,瞬间树倒猢狲散,军阵大乱。楚庄王乘势反扑,彻底击溃若敖氏。
知识点思考 为什么若敖氏在楚国如此强势
若敖氏就是楚国的王族,楚庄王也属于若敖氏的一员。不过从楚国熊通成王时代开始,若敖氏就不断分化,出现了成、斗等新的姓氏,而楚国国君都是芈姓,和其他若敖氏成员有所区别。并且,楚国文明相对落后,并没有形成固定的嫡长子继承制和君权至上的观念,所以若敖氏对历代楚王来说都是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