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绿帽引发的血案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
——(南宋)文天祥《正气歌》
如果说孔子的一生代表的是士这个阶层的崛起,给春秋时代带来光明、文明和秩序的话,那么崔杼的行为则代表的是士这个阶层,为社会带来的黑暗、野蛮和混乱。
晋悼公继位的第二年,为提高威望巩固地位,晋国又开始攻打齐国。齐国被迫让公子光到晋国做人质。
十年后,齐灵公立为国家奉献了十年春秋的公子光为太子,代替自己参加诸侯的会盟。然而,等到公子光辛苦地参加完齐灵公不愿参加的盟会,齐灵公却又打算废长立幼,然后继续让公子光在晋国做人质。
当年五月,灵公病重,临终遗嘱让最宠爱的幼子公子牙为君。然而代表齐国士大夫阶层意志的大夫崔杼立刻迎回了公子光,杀了齐灵公宠爱的戎姬和其他公子。几天后,灵公忧愤而死,公子光继位,是为齐庄公。
崔杼因为拥立之功,而被升任为执政。他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处理国事,努力消弭齐灵公之死带来的国内外影响,却没想到自家后院起火。
崔杼的老婆是个大美女,原来是棠公的老婆,棠公死后就嫁给了崔杼。庄公经常趁着执政工作的时候,去执政家中“安慰”他的妻子。并且齐庄公还不知道收敛,得意洋洋地拿了崔杼妻子送给他的绿帽子,四处跟别人炫耀自己如何勾搭美女的“丰功伟绩”。
消息很快传到崔杼的耳中,这顶绿帽子映得崔杼脸都绿了,他并不怨恨自己的妻子,知道她没法反抗国君,只是一心想报复齐庄公。
公元前548年五月,崔杼连续称病不上朝,庄公到崔家探病。
齐庄公先假装探望执政,然后就要进内室抱崔杼的老婆,崔杼的老婆跑到卧室和崔杼一起躲在里面关上了门。庄公敲不开门,就很浪漫地在前厅里唱起了情歌。
屋内崔杼的手下开始围了上去,刚才还在深情歌唱的庄公慌了神。很快齐庄公在逃跑路上被杀,而且庄公平时也不怎么得人心,听着院子里打杀一片的声音,外面的手下居然没一个人想要进去搭救。
消息传到国中,所有的士大夫都对齐庄公的死保持沉默。
智者晏婴也是里面的一员,他为自己的不作为解释说:“国君如果为国而死,我们当然要以死相报。可是为了这种事情而丢了命,没人会跟着去送死。”
▲晏婴驾车
等到尘埃落定,晏子才进入崔杼的府邸,跑到庄公的尸体旁边抱着哭了几声。起来后用脚顿了三下地表示悲痛和愤恨就自顾走了。事后,晏婴对自己的行为解释说:“国君死了,作为臣子怎么能不悲伤呢?但是对于这么一个国君,也就只能如此了。”
崔杼的手下想连晏婴也杀了,崔杼制止了说:“这是个有贤名的人,杀了他会得罪民心的。”崔杼又立了庄公的弟弟杵臼为齐景公,自己做了右相国,庆封做了左相国,两人共同把持朝政。
景公年幼,崔杼专横,独揽朝政大权,威震齐国。然而,崔杼本身不过是一个中等贵族,家族的势力不够强大,并不能很好地控制齐国。
左相庆封心怀嫉妒,时刻想杀崔杼以代相位,好将自己的家族推上齐国的顶峰。
这时崔杼家中闹起废长立庶的家事,庆封乘隙诱引崔氏子弟自相争夺,并以精甲兵器,帮助崔杼的嫡子崔成、崔疆内斗,还借这对兄弟的手刺杀了崔杼的两位心腹谋士。
崔杼无法压制两个儿子的内斗,于是大怒之下往见庆封,诉说家中发生的变故,并寻求支持。庆封佯装不知,惊讶地说:“这两个孺子,怎敢这样目无长上呢?你若想讨伐他们,我当效力。”崔杼信以为真地说:“如果你能为我除掉这两个逆子,以安崔家,我叫宗子崔明,拜你为父。”于是庆封便召集全家甲士,命令家臣卢蒲嫳带领前往,抄杀崔氏妻妾儿子全家,所有车马服器,也都搜取无遗,又烧毁门户房屋,然后带崔成与崔疆的首级来回复崔杼,崔杼见两个儿子的头颅,既悲又愤,向庆封再三称谢,登车回到家中,已是家破人亡,才知被庆封所害,悲痛至极,自缢而死。
崔杼死,崔氏灭亡,然而绿帽的故事未完结。
崔杼死后,庆封便独相景公,专揽朝政,更是荒淫骄纵。一天,庆封到家臣卢蒲嫳家里,见他的妻子貌美,便和她私通。自此就把政权交付给他的儿子庆舍,自己带领妻妾财币,搬到卢蒲嫳的家里,共在一处,饮酒欢谑。
卢蒲嫳请求召回他哥哥卢蒲癸(庄公的侍臣,逃在鲁国),庆封立即遣使召回,卢蒲癸回国后,庆封就命他做他儿子庆舍的家臣,卢蒲癸体力过人,善于阿谀,因此深得庆舍的宠信,把女儿嫁给卢蒲癸为妻,从此翁婿相称,更加亲密。
然而表面上如此,也被戴了绿帽的卢蒲癸怎能不心怀怨恨?只是没有同心的助手,因此在庆舍面前,极力称夸以前与他同侍庄公的王何勇猛,庆舍就遣召王何回国,王何也深得庆舍的信赖,使他和卢蒲癸同做侍卫,每出入或夜寝,必使二人执戈,先后防卫。
不久,卢蒲癸和王何就这样谋攻庆氏,杀死庆舍,尽灭庆氏的同党。庆封听说儿子被杀,大怒发兵攻击卢蒲癸,但是不能迅速攻克。很快,齐国内的其他大家族——晏氏、陈氏、国氏出手了,他们联合国人,宣布庆氏的罪状,将庆氏连根拔起。
公元前545年,庆封奔吴,最后在吴国因为楚军围城被杀,庆氏一族被灭。
虽然崔杼、庆封先后死去,齐景公再次把握了齐国,但是经过这两次内乱,齐国元气大伤,并且内部权力框架失衡,再也没有哪一家势力可以和陈氏抗衡了,当然也再没有底气来挑战晋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