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门·刀》中外哲理诗赏析

《亦门·刀》中外哲理诗赏析

这十五的月光一样的

有明朗锐利的态度的

它曾经是那样一堆的废铁,

在尘埃的墙角

它度着悠长无尽的岁月,

现在,它从烈火中锻冶过来

它从铁砧上敲打过来。



你把它放在小小的书斋中么

和那一瓶郁金香一起?

你把它带佩在温馨的腰间么

和汉玉的雕龙一样?

你用金子和珠子给它做个巨价的鞘子

永远珍藏起来舍不得多看看多摸摸么?

你带着它和你底烈性的马

在河边喝够了清澈的流水以后

一直向那招展在晨曦中的军旗驰去

而全部交给战争么?……

仔细你底爱惜啊。

鞘子将使它在明朗中黯澹

书斋将使它在锐利中钝拙

珍藏就是抛弃

它将在温馨的腰间开始锈蚀,

开始锈蚀

前面仍旧是悠长无尽的岁月

曾经是废铁的将仍旧是那样一堆的废铁——

仔细你底爱惜啊

不是战争

就是毁灭!



有人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意思是,莎士比亚塑造的典型人物虽然是一个,但在不同读者头脑中形成的聚像,却是因人而异的。读诗亦然。比如亦门的抒情短诗《刀》,冲锋陷阵的战士读过它,会说它是另一种风格的《大刀进行曲》,从而想到“大刀向着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壮举;伏案沉思的哲学家读过这首诗,却可以超越这首诗所产生的时代背景,由此探索到生与死的哲理。然而,诗歌赏析的基础是“析”,无论你从什么角度去欣赏,离开“析”,“赏”字就成了空中楼阁,没有根底。

这首《刀》写得好,首先好在“物趣”二字上。你看!——写刀的诞生:原本是堆在墙角的废铁,尘封灰埋,无人理睬,但经过“烈火中锻冶”、“铁砧上敲打”,便成了锐利的刀,那明亮的程度,竟像十五的月光一样。接下来写刀的用场:你可以把它和郁金香一起放在书斋,作为小摆设;也可以把它和汉玉的雕龙一样挂在腰间,作为附庸风雅的佩饰。你可以给它做一个镶金嵌玉的刀鞘,像收藏古玩那样加以收藏;也可跨上战马挥着它,“向那招展在晨曦中的军旗驰去”。再往下,水到渠成,写刀的命运:

鞘子将使它在明朗中黯澹

书斋将使它在锐利中钝拙

珍藏就是抛弃

它将在温馨的腰间

开始锈蚀,开始锈蚀

前面仍旧是悠长无尽的岁月

曾经是废铁的将仍旧是那样一堆的废铁——

仔细你底爱惜啊

不是战争

就是毁灭!

就刀说刀,一切都符合刀的特点,这就是“物趣”。

这首《刀》写得好,更好在“理趣”二字上。诚然,不同的读者读过这首诗,可以产生不同的理解。只要看一看篇末注明的写作时间与地点:“一九四一,秋,重庆”,你就会明白,那是中华民族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口,诗人写的这首诗,的确是另一种风格的《大刀进行曲》。虽然诗人没有通过诗向我们高呼:“大刀向着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但却明明白白地暗示出:抗战,可赢得民族的生存;委曲求全,则难免国破家亡的结局。这是这首诗的时代意义。

然而,我们也可以超越时空,从中领略到其中蕴含的哲理意义。孟夫子不是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生与死的辩证关系连古人都懂,何况今人!由于诗人没有这样写:“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这是奴隶!’”(田间诗)这就使得这首诗具备了超越时空的条件: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人之所以为人,不是书斋中的小摆设,不是腰间的佩饰,不是收藏家的古玩;而是一把刀,应该在开辟前程、建立功业的实践中求得生存的价值。

但凡托物言志,总要讲究“物趣”与“理趣”的统一。《刀》这首诗的最大优点就在于“物趣”与“理趣”结合得天衣无缝,具有一种和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