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吕·骂玉郎带感皇恩采茶歌 鏖兵
无名氏
牛羊犹恐他惊散,我只索手不住紧遮拦。恰才见枪刀军马无边岸。唬的我无人处走,走到浅草里听,听罢也向高阜处偷睛看。
[感皇恩]吸力力振动地户天关,唬的我扑扑的胆战心寒。那枪忽地早刺中彪躯,那刀亨地掘倒战马,那汉扑地抢下征鞍。俺牛羊散失,您可甚人马平安。把一座介休县,生扭做枉死城,却翻做鬼门关。
[采茶歌]残败军,受魔障;得胜将,马奔顽。只见他歪剌剌赶过饮牛湾,荡的那卒律律红尘遮望眼,振的这滴溜溜红叶落空山。
鏖兵,意即酣战、苦战。这首散曲写一放牧人偷看到的一次两军交战情景,揭示了战争带给人民的灾难。其中也不无对元朝统治者穷兵黩武的指斥。
[骂玉郎]一段,写战乱对人畜的惊恐。先劈头一句,就写正在放牧的牛羊惊恐万状;而放牧人担心牛羊“惊散”,只好手忙脚乱地去“遮拦”。句中的“他”,复指牛羊群; “只索”,意为只得。起笔这两句,读来不能不使人产生一种疑念,定要问牛羊群因何无比惊慌呢?接下去的第三句,便指明牛羊群惊慌的原因乃是: “恰才见枪刀军马无边岸。”这也就从放牧人的眼里,将两军鏖战的中心事件推到了前台。“无边岸”,看不到边际,夸张作战双方人马之众多。如此侧面叙引中心事件,实际上省去了不少笔墨,为下面详写作战情况预留了地步。那位放牧人,由于看到了作战双方人马是那么众多,那么杀气腾腾,也被吓慌了,甚至顾不得牛羊了,急忙只身往“无人处走”,“走到浅草里”屏息静听。可他好奇心很浓,还想了解一个究竟,又登到“高阜处”,从上而下地“偷睛看”两军交战的场面。这也就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下一段,下面所写情景均为放牧人所目睹。
[感皇恩]是全曲的重点段落。前两句是对两军作战情况的概括叙述:第一句客观地表现敌对双方都声势强大,以致将“地户天关”都“振动”了;第二句表明声势强大的两军阵容给予放牧人的主观印象,他禁不住“扑扑的胆战心寒”起来。“吸力力”,形容军威的声势; “地户天关”,地下的门口,天上的关隘; “扑扑的”,对心脏急促跳动的感觉。接下去三句,就直接而具体地展示双方作战的血淋淋的惨状了。这里选择了两个惊心动魄的场面来写:一是此方用“枪” “忽地”将彼方一个健壮的“彪躯” “刺中”。二是彼方又以“刀”“亨地”将此方战马砍倒,以致骑在马上的大汉“扑地抢下征鞍”。就这样,你砍我杀,人喊马嘶,血流遍野,惨不忍睹!显然,这里所叙写的场面及事例都很典型,足以表现战争把人命当做儿戏的残酷性。战争妨害了老百姓正常的生产活动,将介休县(该城在今山西省中部地区)给毁了,许多和平居民在乱军中遭到杀伤,一下子变成了“枉死城”和“鬼门关”。作者在此还借助“您可甚人马平安”及“生扭做”、“却翻做”等词语的运用,对有着如此破坏作用的战争,表达了放牧人(实际上也包括作者在内)对战争的嘲讽和不满。
最后[采茶歌]一段,写这次战争以一方失败和另一方胜利而结束。战败一方虽然“残败军,受魔障”,溃不成军了;可战胜一方仍死咬住不放,继续穷追猛打。听吧,那骑在马上的将领正放马紧追败兵,哗啦啦地转眼就追过了饮牛湾!看吧,军马过处尘土飞扬直挡住了远望的视线,而且(震得)树枝上枯得变红的叶子滴溜溜落满空山!结尾一段,虽是对胜利之师奔走追杀败兵的客观描述,然而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了对胜利者如此过分行动的不满。
散曲描写具体、生动、真实,读来亦如置身于血和火的战争环境中,令人也不禁如放牧人一样“扑扑的胆战心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