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诗文原文与赏析

《鹊桥仙》言情赠友诗歌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爱情诗词为其是表现人类两性间情爱的作品,所以与生活的感情最能贴近。千百年来可谓极态尽妍,如果说其间佳作如林亦无不可,但很多作品,甚至不少名作也多流于纤靡,艺术的想象既惯于走文人玩物的老路,作品的风格当然不免易趋于儇薄。再一类作品,以感情朴真胜,如老杜“瘦妻面复光”( 《北征》)之类,其诚朴淳真足以移人,但终究不足以语于爱情之于人生的光华绚烂。

真正作得到不食人间烟火,潇洒出尘倜傥不群的,当首推秦观的这一阕《鹊桥仙》。傅庚生先生在《论文学的隐与秀》一文中曾说解此词云:

话说得干干脆脆,读将来真个如夏月饮冰,像哀家梨的入口便消释。牛郎织女在每年七夕才得一度相逢,世上似我们的多少不知足的人儿都在替他们抱委屈,说天上的双星还不如人间的夫妻。这庸俗的识见啊,我们一向就安于这庸俗了;蓦然在眼前触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样冰清玉洁的词句,不由得使我们羞见自家心膈里的尘浊。“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这三百六十日中一夕的相逢,到播下了三百五十九日黯然销魂的种子: “忍顾鹊桥归路”,是的,便铁石心肠的人儿也该断肠。然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看人家会转出如此英爽洒落的情趣来,像仙子的倜傥,神女的风流,天一般高的智慧,海一样深的情恋,才成就了这一篇“秀美”的作品。

对傅先生的解说,我已不能再赞一辞。不过从词史的角度去考察,这首词能够达到前所未有的成就,可说是渊源有自的。婉约派经过南唐后主 “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王国维《人间词话》 ) ,迄于两宋,柳永得一代风气之先,但要直到秦观才奠定了应有的规模。这当然不是说秦、柳才力的高下以此为际分,文学的风格涵濡于作家的人格之中,秦、柳作品的高下,同样源于二人品格的渊雅与俚俗。但这种渊雅与俚俗也是循着它的历史发展的轨迹而演变的,这几乎成了文学史发展嬗变的常规。一种文体的起来,最初大多得力于里巷之音,它们较少雕饰的浮华,如未琢之璞,有纯真之质,当然也不免有伤于俚俗之处,但别是一种清新和健康,这是第一境; 由这种健康的土壤生根出来,待到文人手中,不断润饰加工,有花添锦上之功,遂入第二境; 又要待到大手笔,承前人绪业而兼备众美,情词并胜,真善美浑同如一,乃至第三境。以情词论,五代温庭筠诸作,为第一境,柳永词乃是第二境,至秦观,始入第三境。这是文学史发展的时势使然,并不在多大成分上仰仗和取决于作家的才力,作家及创作也要受到历史发展的制约,不能超越历史而先行。情词中文辞之美不必以秦观此词为最高,要以其品格识见之高,风调器度之雅,允当推为词史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