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叔《题慈恩塔》古诗赏析与原文

荆叔

汉国山河在,秦陵草树深。

暮云千里色,无处不伤心。

荆叔之诗,《全唐诗》仅录存了这首登高抒怀之作。慈恩塔,即唐长安城(今西安市)内的大雁塔,因塔在大慈恩寺内,故称。

中国古代诗人喜欢登高望远,以引发自己对于人生、历史、宇宙的哲理性的感悟。沈德潜说:“余于登高时,每有今古茫茫之感。”(《唐诗别裁集》卷五评语)古代无数诗人莫不如此,例如宋玉的“登高远望,使人心瘁”(《高唐赋》),沈约的“高台不可望,望远使人愁”(《临高台》),李白的“试登高而望远,咸痛骨而伤心”(《愁阳春赋》)……虽说有少许例外,但登高望远带来惆怅和悲凉,几乎可以说是古代诗人的心理定势了。荆叔此诗,除却突出的个性色彩,也在字里行间彻响着这一集体无意识的遥远的回声。

“汉国山河在,秦陵草树深。”一、二句互文见义,写登高四望所见。标示朝代的秦汉可互代且能并存。再说唐人每每汉唐并称,以汉代唐。如白居易《长恨歌》写唐玄宗却出以“汉皇重色思倾国”之句,便是典型一例。由此可知此处是秦汉而唐,浑然一体了。就具体情境而言,诗人登上大雁塔,不仅乐游原上秦汉墓冢赫然在目,渭北五陵原上汉家陵阙历历可数,就是远在九嵕诸峰的唐室陵寝也是依稀可辨的。诗人登塔本在唐都之内,但却用透穿时空的浩莽山河和累累丘坟湮没了取代了宫阙池苑闹市之类的意象。选取意象本身,便是一种深沉感悟的表现。这恰与李白“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登金陵凤凰台》)和韩愈“丘坟满目衣冠尽”(《题楚昭王庙》)等诗境相似,只是更为淡远含蓄。

既然地面四围如此,诗人目光便转向天空,寻觅着寄托与解脱。但却是“暮云千里色”,从头顶到天边,一望无际的是密密厚积着的阴云啊!在这日暮黄昏时分,千里阴云威压着寂然的古塔,荒草野树的陵墓,没有亮色,没有人影鸟声,笼罩在这没有活力没有生命感的氛围中的诗人,该是多么的沉重和悲怆。此时此刻,顿觉“无处不伤心”的了。末句这一浩叹,看似由自然景色触发而来,其实,这正是在一、二句历史感悟外又添有现实喟叹的意味。只有一个没有前途没有活力没有热情的时代,才会给欲思建树而不能,袖手旁观而不忍的人们以徬徨无着,绝望无路,“无处不伤心”的痛切感受了。诗人的生平事迹虽然无考,但在这酸楚而深刻的喟叹中,人们隐约可以猜测到一些了。

此诗超越一般绝句两句一转的常规,前三句写景,末句点情,且以“伤心”一辞统领全诗,使之于自然流转中浑然一体,这便是结构上的妙处;从表现上来说,字里行间弥漫着历史现实及身世的感叹,却不着字迹,全然以自然景色出之,这确是见意于言外的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