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祜
蟋蟀鸣洞房,梧桐落金井。
为君缝舞衣,天寒剪刀冷。
墙头花,乐府《近代曲辞》。本唐代民间曲调,后入教坊曲。
此诗见《全唐诗》卷五一一,题为《墙头花二首》,此为其一。其二“妾有罗衣裳,秦王在时作。为舞春风多,秋来不堪着。”此首又见《全唐诗》卷一一九崔国辅《怨词二首》之其一。单从本诗说,与“妾有”诗不同,并非宫怨。首二句写季节,蟋蟀鸣于洞房,时近天寒岁暮。《诗·唐风·蟋蟀》:“蟋蟀在堂,岁聿其莫(暮)。”洞房,深邃的内室。宋玉《招魂》:“姱容脩(修)态,絙洞房些。”注:“洞,深也。”或称连接相通的房间。庾信《小园赋》:“岂必连闼洞房,南阳樊重之地;绿墀青琐,西汉王根之宅。”梧桐叶落于金井之上,亦表明天寒夜冷。金井,井栏上有雕饰的井。古诗词多用以美称园林或宫廷中之井。南朝·梁·费昶《行路难》:“唯闻哑哑城上乌,玉阑金井牵辘轳。”次句与王昌龄《长信秋词》:“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李白《长相思》:“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相仿佛,都表示出霜寒夜冷了。
后二句叙述本事藉抒情怀。“为君缝舞衣”。君,在这里是含有敬意的彼此相称。《史记·张仪列传》:“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苏君”。“天寒剪刀冷”应首二句,是纪实,但情寓其中。晚唐秦韬玉的《贫女》诗云:“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亦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偏(一作纤)巧,不把画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正如秦诗的结二句,不过本诗写来含蓄委婉,看似没有表白自己的感情,但“寒”“冷”的岂止是“天”与“剪刀”!听着屋角蟋蟀的低鸣,窗外落叶的声响,此时有声胜无声,会使她倍感寂寞。除第三句述事外,一、二、四句从写作手法看,“纯用烘托,无一字道着正事”(孙联奎《诗品臆解》),而她那“苦恨”的心情,并不在“矢口而道,率意而成”的《贫女》之下。元好问云:“诗家圣处,不离文字,不在文字,唐贤所谓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云耳”(《陶然集诗序》)。高明的作手,正在善于用文字,用最少的文字,烘托出最丰富的感情——而且这种咀嚼出的滋味,总是比一闻便知醉甜,更令人口生津,尝到真正醇甘之味。比较一下张、秦二诗,不难窥得此中三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