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叔伦《湘南即事》古诗赏析与原文

戴叔伦

卢桔花开枫叶衰,出门何处望京师?

沅湘尽日东流去,不为愁人住少时。

湘南,泛指湖南沅水、湘水流域;即事,就某事发兴之作。

唐德宗建中元年(780),戴叔伦曾入湖南观察使曹王李皋幕,住在潭州(今湖南长沙)。当时他已近五十知命之年,而身居幕僚,无所建树。有感于节物风光不相待,写下了这首诗。

卢桔,说法不一。一说是柑桔的一种,冬初开花,春夏结实;一说卢桔就是金桔,夏日开花。如果依前说,则第一句特指秋末;若依后说,则以卢桔的开花和枫叶的凋零泛指夏去秋来的季节更替。都可通。但是,结合三、四句反复运用的“日夜”、“少时”等流动的时间词看,似以第二说更切诗人原意。

花开叶落,季节变更,触发了诗人的愁思。所愁者何?第二句描状抒情,“何处”二字,状引领极目长安的形态,表达了诗人心恋帝阙的廊庙之思,意尤婉切。

西望长安,而不见,而沅、湘在目,尽日东流。于是忽发痴想,怨恨水不知人意,不肯为愁人略住片时。孔子曾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来概括河流的本质特性,而诗人竟悖逆物理,要求它因“人情”而略住。敖英《唐诗绝句类选》说:“沅湘住便如何?如此看,方见诗妙处。”敖英是理解诗人的“无理”之“妙”的。沅、湘即便停滞,也载不得诗人西归。这正是金昌绪《春怨》“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那种好梦难圆,却错怪黄莺的痴极之语。

细绎之,从水的尽日东奔,不住少时的“尽日”、“少时”的时间强烈反差看,呼应开头的花开叶落,又明显地流露出诗人叹惋韶华消逝,而此身羁留湘南,屈居幕僚,不得有所作为的焦灼感。

古典诗歌中常常以物之无情衬人之有情。如岑参《山房春事》“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韦庄《金陵图》“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之类。这种“物理”与“人情”的非同类项的比照,与人的内在经验图式有一定的差异度,所以它能够引起敏锐的知觉,引起审美注意。通过思考,读者会得出虽不合物理,却近人情的结论。思而得之,其味弥长,我国古代诗人是深知这一点的。宋代词人秦观的《踏莎行》“郴江幸是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即从“沅湘”句脱化,成为脍炙千古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