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
宿昔青云志,蹉跎白发年。
谁知明镜里,形影自相怜。
张九龄为政贤明,刚正不阿。由于他的努力,唐王朝更稳步地趋于繁盛。可是后来玄宗怠于政事,奸相李林甫极力排挤,开元二十四年(736),张九龄被罢相,次年贬为荆州长史。从此朝政日非,“开元之治”也就结束了。这首五绝正是“曲江罢相后,慨功业不遂而作也”(唐汝洵《唐诗解》)。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离骚》),这是历史上许多仁人志士的共同心怀。对备受打击的张九龄来说,他则更痛切地感到白发蹉跎,辜负了早年的大志。“宿昔青云志,蹉跎白发年”,这两句上下对仗,上言往昔,下言眼前,一联并举写出时光流逝的迅疾。昔日怀抱匡世救民的高远之志,如今壮志未酬、事业未成转眼白发频添已届垂暮之年。这种感喟正仿佛另一首诗里所反映的诗人见江水而发的感叹:“东望何悠悠,西来昼夜流。岁月既如此,为心那不愁?”(《登荆州城望江》其二)诗人哀感莫名,内心一片悲壮苍凉之情。
时光无情、流逝依旧,九龄回首往事,思虑目下,又忧又惧、又惜又恨,然而“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孟郊《古怨别》),结果是:“谁知明镜里,形影自相怜。”这对镜自怜的无声的动作里该包含着多么强烈的感情风暴!“谁知”二字,道出了诗人始料未及辜负早怀的深切痛感。形影自相怜,既是诗人青云之志未酬后自伤,同时也写出遭受打击无人救援而沉冤莫白的内心伤痛。
最痛切肺腑的哭泣往往是无声的。身罹不幸,蹉跎岁月,这对张九龄这样一个一心欲大展宏图救济苍生的人来说,确实是痛苦不堪的。但是,在诗篇中诗人没有作恣意尽情的宣泄,只是特别描写了对镜自怜这一细节,笔墨精炼、措辞委婉,虽出语平和,而其内心的感怆欷歔,实在让人难以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