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原文赏析
倦客更遭尘事冗,故寻闲地婆娑,一尊芳酒一声歌。卢郎心未老,潘令鬓先皤。
醉向繁台台上问,满川细柳新荷,薰风楼阁夕阳多。倚阑凝思久,渔笛起烟波。
这首词是词人随金宣宗南迁后居汴(今河南开封市)时所作。宣宗南迁在贞祐二年(1214),词人作此词时,至少已四十三岁了。
上片前三句,主要叙事,而融情于事中。“倦客更遭尘事冗”,洋溢着对现实生活的厌烦。金宣宗由中都燕京南迁,词人跟着颠沛奔走,故以“倦客”,疲惫的游客自称。仅此二字,其间便包含着不少的辛酸。这样一个“倦客”,多么需要静心休息,或独自焚香读画,或对友煮茗谈诗啊!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堆冗杂的“尘事”,俗事,因此在“尘事冗”之前,词人特意选用了“更遭”两字,以吐露他无可奈何、极端苦恼的心绪。为了摆脱“尘事”,词人“故寻闲地婆娑”。“闲地”,清幽安静的地方,不是繁华热闹的舞榭歌台。“婆娑”,这里不宜训为“舞貌”,可以理解为放任自由地盘旋。宋玉《神女赋》: “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李善注:“婆娑,犹盘姗也。”刘良说:“婆娑,放逸貌。”“一尊芳酒一声歌”,是“闲地婆娑”的具体行为。自斟自酌,自歌自赏,轻松潇洒,悠闲自在,与被束缚于冗杂的俗事,对比鲜明。
四、五两句,直接抒情。“卢郎”、“潘令”,词人自况。“卢郎”,可能指卢思道。《北史》卷三十本传中说:“文宣帝崩,当朝文士各作挽歌十首,择其善者而用之。魏收、阳休之、祖孝徵等不过得一、二首,唯思道独有八篇,故时人称为八米卢郎。”又,卢思道在《孤鸿赋序》里说:“虽笼绊朝市且三十载,而独往之心未始去怀也。”“潘令”指潘岳。《晋书》卷五十五本传中说:“岳才名冠世,为众所疾,遂栖迟十年,出为河阳令,负才而郁郁不得志。”又,潘岳在《秋兴赋序》里说:“晋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词人没有说明他的“未老”之“心”的内含,但本传载:金哀宗天兴初年,璹已卧疾,论及时事,犹十分关心。见哀宗于隆德殿,谈论国事,“君臣相顾泣下”。据此推测其心志是为本朝建功立业,应是相去不远的吧。“心未老”“鬓先皤”,言外有希望摆脱“尘事”,充分利用有限之年以酬素志之意。
下片前三句,主要写景,而情寓于景中。“醉向繁台台上问”,承上启下。“醉”和“问”,因缘于上片的饮酒和惆怅,“繁台台上”,引出景色的描绘。“繁台”,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约三里,原名婆台,后因附近居住者多姓繁,遂改为繁台。“繁”仍读“婆”。“满川细柳新荷,薰风楼阁夕阳多”,表面上似乎绮丽,实质上意味着春天已经过去,秋天即将来临;“夕阳多”更给人的心灵笼罩上了一层暗淡的色彩。这景色,难道不正是词人惆怅心理的外化吗?
四、五两句,以景结情。“倚阑凝思久”,“凝思”,聚精会神地思考。“渔笛起烟波”,迷离隽永,含意不尽。词人很可能联想到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诗句,引起故都之思。
由于蒙古人在北方的崛起,金宣宗不得已而南迁。词人为金王朝宗室的一员,又是随宣宗奔走来汴的,对王朝命运必然担忧。这首词写的只是饮酒唱歌,登高赏景和个人的惆怅,但有其更深刻、更丰富的内含。所以况周颐在《蕙风词话》卷三中评这首词说:“淡淡著笔,言外却有无限感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