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诗《临洞庭湖赠张丞相》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据四部丛刊影明本《孟浩然集》,下同)
本诗表面上像临兴观湖,描绘洞庭雄壮、开阔气象,实为托兴观湖的干谒诗,表露了诗人希求名人引荐入仕而又难成的无可奈何的心境。诗于张九龄任相期间(开元二十二年至开元二十四年)所作。一说作于诗人入荆州府长史张九龄幕府充当短期幕僚期间。唐代以词章取士,干谒诗应时而生。凡作干谒诗,本是俯身求人,但第一等的却不会显出乞相,不见谄媚。本诗不但未露干谒痕迹,而且托意于诗,寄情于景,气魄宏大,故与杜甫的《登岳阳楼》同为传世高唱。
诗前半写景,尽绘洞庭湖壮丽之色;后半笔锋一宕,借景道情,透出作者愿意出仕急待对方举荐的心理;结尾二句更是曲折的点睛之笔。诗先写洞庭湖浩淼的壮观景象。洞庭湖水暴满,与岸相平。时值八月金秋,本应秋高气爽,而此时的洞庭湖却水天共色,雾气笼罩,混沌难辨,似天、似水、似云、似气,展现在眼前的只有茫茫无垠的宇宙。洞庭湖如此辽阔,洞庭水如此浩瀚,竟然与宇宙吻合得天衣无缝。湖之大,水之淼,自有盖天动地之力。蒸气中的洞庭湖犹如纱帐中酣睡的女神,令人在迷茫、陶醉中享受着朦胧美。这是从静态写洞庭湖之静态美。接着又写它波涛汹涌、以致能振撼岳阳楼的动态美,一静一动,相辅相成,活显了洞庭湖的神彩与伟力。难怪后人将这联“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的佳句与杜甫描写洞庭湖的名句“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登岳阳楼》)一同视为高唱,所以方回说“后人自不敢复题也”(《瀛奎律髓》)。这前半写得好,自不待言,但不是诗人作诗的本意。在后半里,诗人寓本意于眼前的壮景之中,使之巧妙地脱颖而出。欲引渡而“无舟楫”,语属双关。诗人真的要渡湖吗?“端居耻圣明”一句道出了真情。原来,诗人“欲济”者非水也,而是仕途。真正需要的不是“舟楫”而是希望有知己者推举。生逢开元盛世,遇有贤君明主,憧憬着入仕前景的诗人早有“执鞭慕夫子,捧檄怀毛公”(《书怀贻京邑故人》)之志,跃跃欲试之心,可惜已过不惑之年尚未如愿。此时诗人多么希望伯乐再世,认下他这“千里马”啊! 这种按捺不住的心情在结句里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诗人巧妙地把《淮南子·说林训》“临河而羡鱼”句的古意引为己用。一个“徒”字,把诗人心里的委屈、幽怨、愤懑,直至无可奈何的嗟叹,渲染得淋漓尽致。到此,诗人作诗的的本意才见端倪。这本意,在诗中说得那么委婉、含蓄,妙到由水及鱼,由鱼达情,泯灭了乞求的寒酸相。闻一多说:“‘羡鱼’毕竟是人情所难免的,能始终仅仅‘临渊羡鱼’,而并不“退而结网”,实在已经是难得的一贯了。”(《闻一多全集》,第三卷34页)闻先生所说的正是孟浩然。孟氏有过“羡鱼”之情,有时不能说不很强烈,但并未“退而结网”,却以布衣而终。
本诗具有“雄浑”之风,阳刚之美,是古人审美意识之一,“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陆机《文赋》)。就本篇而言,真不知“胸中吞几多云梦也”(宋蔡修评杜诗“吴楚”二句语)。雄阔之景,沉郁之情,求仕之忧,无奈之慨如此和谐地融合在这短短的四十个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