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郎伟
中篇小说。作者谌容。小说原载《收获》1980年第1期,后收入《1979——1980年中篇小说选(第二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2月第1版)。这是一篇描写知识分子生活的作品。1961年,二十四岁的医学院毕业生陆文婷和同学姜亚芬被同时分配到这所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著名大医院,进眼科当了医生。刚进医院,院方就向她们宣布了一条规定:医学院的毕业生分配到本院先当四年住院医。在任住院医期间,必须二十四小时呆在医院,并且不准结婚。漂亮活泼的姜亚芬在背后咒骂这座大医院简直是一所“修道院”,陆文婷却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种苛求。她从小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幼年父亲出走,母亲在艰难困苦中将她抚养成人。后来,进了医学院,她一门心思读书,把青春慷慨地奉献于一堂接着一堂的课程,一次接着一次的考试。她不是那种光采照人的女孩子。同屋的姜亚芬有数不清的神秘约会,而她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现在终于参加工作了,陆文婷丝毫不觉得医院的规定有什么可怕。大凡医学上有成就的人大多都是晚婚或者独身,她自己应该以这些人作为楷模。然而,生活总是出人意料的。傅家杰突然闯进陆文婷那平静的,甚至是刻板的生活。陆文婷一直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爱上这个“书呆子”的。傅家杰在金属研究所专攻金属力学,因为眼病突然住进了医院,恰巧是陆文婷负责的病人。她为他治好了眼病。也许,就在她认真细巧的治疗中,唤起了他的另一种感情。在北海公园银装素裹的五龙亭旁,傅家杰张开有力的双臂,把陆文婷拥进自己的怀里。四年住院医的独身生活刚结束,陆文婷就举行了婚礼。那一年,陆文婷二十八岁。物换星移,转瞬之间十几年过去了。陆文婷和傅家杰都已人到中年,而生活却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重而艰辛。陆文婷二十四岁到医院,现在四十二岁了,却仍然是住院大夫,工资五十六块半,一家四口人仍住在一间十二平方米的小屋中。按规定,如果凭考试晋升,陆文婷和姜亚芬早该是主任级大夫了。但是“文化大革命”砍断了她们晋级的阶梯。粉碎“四人帮”后的春雨还没有来得及洒到这些多年的住院医身上。陆文婷默默地工作着,也默默地忍受着。但是她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感到她无法回避一些最基本的生活问题。那天,陆文婷正在门诊看病人,医院赵院长打来电话请她去。陆文婷匆匆赶到院长室,院长告诉她焦副部长要动一个白内障摘除手术,医院打算要她主刀。坐在院长办公室的焦副部长的爱人秦波,一个尽管上了年纪,却打扮得恰到好处的女干部以一种十分怀疑的目光审视了陆文婷一番,很不礼貌地问了陆文婷一连串难以回答的问题。陆文婷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病人家属。中午下班之前,幼儿园突然打来电话,告诉陆文婷她的女儿佳佳病了,发高烧。等到下班,陆文婷心急火燎地赶到幼儿园,发现佳佳的小脸已烧得通红。陆文婷把女儿抱进医院儿科,医生诊断是肺炎。这时已经是午饭时间,精疲力竭的陆文婷回到家,儿子园园正噘着小嘴,坐以待吃。陆文婷翻了翻碗橱,一点剩饭菜也没有了。她只好掏出钱和粮票,让儿子去买烧饼吃。懂事的园园给妈妈也捎回一个烧饼,陆文婷啃着冷烧饼,不知道病中的佳佳下午该让谁来照顾,傅家杰晚上才能回来,而她又绝对不可能请假来照顾孩子。她现在是眼科两大台柱子之一,有那么多病人等着她去看。思来想去,她只好请同院的陈大妈帮助照看一下孩子,陈大妈愉快答应了。下午,赵院长来电话让她准备明天焦副部长的手术,秦波也来了两次电话问是否应制订一个方案。陆文婷说明天再谈,等她在门诊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天已擦黑。陆文婷赶回家,佳佳已退烧了。一会儿,傅家杰也回来了。夫妇俩正准备做饭,姜亚芬夫妇却拎着一大堆吃喝的东西来到他们的斗室。姜亚芬夫妇已获准前往加拿大定居,今夜是来告别的。陆文婷想不到二十多年的好朋友竟要飞走了,她问姜亚芬能不能不走。姜亚芬神情凄凉,默不作声,姜亚芬的丈夫刘学尧却说了许多话,他相当精辟地分析了他们这一代中年人所面临的现实困境,物质生活的匮乏和精神的苦痛。刘学尧的话引起傅家杰的强烈共鸣。这天晚上,傅家杰摸着自己已经秃了的头顶,告诉妻子,自己仿佛已是老年人了。陆文婷听了,分外伤感。下一天上午,陆文婷一共做了三个眼科手术。焦副部长的白内障摘除(手术前照例有秦波处心积虑的纠缠和训导),王小嫚的斜视矫正,张老汉的角膜移植。从八点到十二点半,整整四个半小时,她坐在高高的手术凳上,俯身在明亮的灯下,聚经会神地操作。当她缝完最后一针,给病人眼睛上盖上纱布时,她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很僵,腰也很硬,迈不开步,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多天了,她一直没吭声。今天仿佛格外严重。她推开帮她的人,试着一步步地走回家去。中午骑车赶回家的傅家杰发现躺在床上的妻子竟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急忙拦住一辆过路的“一三〇”小卡车,将陆文婷送进医院。这时的陆文婷已处于昏迷状态。医院诊断结果是“心肌梗塞”。陆文婷的病情使赵院长和眼科主任孙逸民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一向“身强力壮”的陆大夫竟会猝然昏倒。而傅家杰望着昏迷中妻子那张憔悴而衰弱的脸,心中却充满悔恨和深深的歉疚。秦波在陆文婷辗转病榻、生死未定之时,来到病房,她神情激动地说了许多充满真理的话,批评赵院长平时怎么不关心陆大夫这样的人才,居然让她病成这样。赵院长有苦难言。秦波走后,傅家杰问这女人是谁,孙逸民告诉他是一个“马列主义老太太”。一个半月以后,陆文婷奇迹般地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医院人们莫不感到惊异和庆幸。傅家杰在一个雨后的上午,搀着病弱的妻子,迎着朝阳和寒风,艰难地走出医院的大门。《人到中年》通过中年女医生陆文婷的故事,相当尖锐地向我们展示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拨乱反正时期中国知识分子所面临的由历史和现实所造成的双重困境,于中年知识分子清苦生活与奉献精神的如实描绘中,发出了救救中年人的深情呼唤。小说风格秀雅而不失其凝重,诗情闪烁而深沉厚实。作者在写作中恰到好处地运用了一些在当时还颇为时新的形式技巧,富于表现力地展现了陆文婷深广、复杂的内心世界,给人一种审美上的新奇感和色彩感。小说一经发表,便以其问题的尖锐和撼人心弦的人物形象塑造而在社会各界激起强烈反响,引发了热烈的讨论。这篇小说荣获全国首届(1977——1980年)优秀中篇小说奖,根据小说改编、拍摄的同名电影上映后也大受好评,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