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马克西米连·罗伯斯比尔《最后的演说》

[法国]马克西米连·罗伯斯比尔

请在墓碑刻上这样的话吧:“死亡是不朽的开端。”我为压迫人民者留下骇人的遗嘱;只有一个事业已近尽头的人才能毫无顾忌地这样说,这也就是那严峻的真理:“你必定要死亡!”

【演讲词】

共和国的敌人说我是暴君!倘若我真是暴君,他们就会俯伏在我的脚下了。我会塞给他们大量的黄金,赦免他们的罪行,他们也就会感激不尽了。倘若我是个暴君,被我们打倒了的那些国王就绝不会谴责罗伯斯比尔,反而会用他们那有罪的手支持我了。他们和我就会缔结盟约。暴政必须得到工具。可是暴政的敌人,他们的道路又会引向何方呢?引向坟墓,引向永生!我的保护人是怎样的暴君呢?我属于哪个派别?我属于你们!有哪一派从大革命开始以来查出这许多叛徒,并粉碎、消灭这些叛徒?这派别就是你们,是人民——我们的原则。我忠于这个派别,而现代的一切流氓恶棍都拉帮结党反对它!

确保共和国的存在一直是我的目标;我知道共和国只能在永存的道德基础上才能建立起来。为了反对我,反对那些跟我有共同原则的人,他们结成了联盟。至于说我的生命,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曾看见过去,也预见将来。一个忠于自己国家的人,当他不能再为自己的国家服务,再不能使无辜的人免受迫害时,他怎么会希望再活下去?当阴谋诡计永远压倒真理、正义受到嘲弄、热情常遭鄙薄、有所忌惮被视为荒诞无稽,而压迫欺凌被当作人类不可侵犯的权势时,我还能在这样的制度下继续做些什么呢?目睹在革命的潮流中,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周围都是混迹在人类真诚朋友之中的坏人,我必须承认,在这样的环境下,有时我确实害怕我的子孙后代会认为我已被他们的污秽沾染了。令我高兴的是,这些反对我们国家的阴谋家,因为不顾一切的疯狂行动,现在已和所有忠诚正直的人划下了一条深深的界线。

只要向历史请教一下,你便可以看到,在各个时代,所有自由的卫士是怎样受尽诽谤的。但那些诽谤者也终不免一死。善人与恶人同样要从世上消失,只是死后情况大不相同。法兰西人,我的同胞啊,不要让你的敌人用那为人唾弃的原则使你的灵魂堕落,令你的美德削减吧!不,邵美蒂啊,死亡并不是“长眠”!公民们!请抹去这句用亵渎的手刻在墓碑上的铭文,因为它给整个自然界蒙上一层丧礼黑纱,使受压迫的清白者失去依赖与信心,使死亡失去有益的积极意义!请在墓碑刻上这样的话吧:“死亡是不朽的开端。”我为压迫人民者留下骇人的遗嘱;只有一个事业已近尽头的人才能毫无顾忌地这样说,这也就是那严峻的真理:“你必定要死亡!”

【鉴赏】

罗伯斯比尔,法国大革命时期杰出的资产阶级革命家,雅各宾派的领袖。曾任律师、法官。1789年加入雅各宾派。1793年成为雅各宾派政府的首脑。1794年7月27日热月政变时被捕,次日未加审讯即被处死。

1789年7月14日,法国人民攻占巴士底狱,揭开了资产阶级大革命的序幕。罗伯斯比尔在大革命期间的积极革命活动和激进的政治主张,赢得了群众的广泛信任。1793年,他出任雅各宾派政府首脑期间,颁布宪法,摧毁封建土地所有制,严禁囤积垄断,实行革命的恐怖政策,平息了吉伦特派反革命叛乱,粉碎了欧洲各君主国的武装干涉,在保卫和推动法国大革命向前发展的过程中起了积极的作用。然而,掌有大权的大资产阶级代表和在革命中大发横财的人,对雅各宾政权的极端措施深为不满,他们暗中串通,散布流言,罗织罪名,对罗伯斯比尔大肆攻击,以图推翻雅各宾政权。对此,罗伯斯比尔已经察觉,准备迎头痛击。1794年7月26日,罗伯斯比尔一早就来到国民公会,他登上讲坛发表了这篇演说,目的是要驳斥流言,揭穿阴谋,澄清事实,赢得支持。

罗伯斯比尔的这篇演讲的主要内容是反驳敌人的指责,为自己正名。为此,他在开头就把敌人攻击自己的言论摆了出来,这就紧紧抓住了听众的心。然后,用了两个“倘若”的假设句式,把自己放在“暴君”的角色里作归谬推断。他答辩道,如果我真是暴君,他们就会俯伏我的脚下;我会塞给他们大量的黄金,赦免他们的罪行;被打倒的统治者就绝不会谴责我,反而会支持我。事实上并非如此,这说明敌人的攻击是多么的荒唐可笑,自己并不是所谓的“暴君”,而是属于人民的,忠于人民一派的。因此,一切流氓恶棍都拉帮结派反对它。罗伯斯比尔用鲜明的事实和强大的逻辑力量,将敌人的指责驳得体无完肤。

反驳了敌人的不实之词后,罗伯斯比尔向公众表明了自己的政治信念。他指出,确保共和国的存在一直是我的目标,而反对共和国的人已经结成了联盟。这些人混迹在真诚朋友之中,人们难以识别。但他又指出,这些阴谋家的“疯狂行为”已和忠诚正直的人划下了深深的界线。罗伯斯比尔用其高超的论辩技巧,在驳斥敌人的基础上又进一步有力地揭露了敌人的阴谋。

面对复杂的斗争,罗伯斯比尔早就有献身革命的准备。他十分坦诚地向大家诉说了自己的生死观:“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认为,一个忠于自己国家的人不能为自己的国家服务,不能使无辜的人免受迫害时怎么会希望再活下去?最后,他站在历史的高度来论述生死问题,认为自由的卫士历来会受尽诽谤,但诽谤者最终也不免一死。善人与恶人同样要从世上消失,但死后的情况大不相同。他用充满感情的语言向公众发出号召,要求大家站稳立场,不被敌人的阴谋诡计所欺骗。在演讲的后半部分,作者融入了炽热的情感和浓厚的哲理,使演讲具有一种恢宏的气势,能在人们的心灵激起层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