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郑守廉《玉楼春·幽兰泫露含啼萼》原文赏析

(清)郑守廉

玉楼春·幽兰泫露含啼萼

幽兰泫露含啼萼,红叶翻阶风送谑。绿荫青子昼愔愔,随絮游丝春漠漠。日长未拆秋千索,一倍新来情绪恶。得人怜是小阑干,不比郎心无倚著。

 

这首表现春心萌动的词,抒写了一位独处深闺的少女无法排遣的春情和无所依托的春怨。上片写景,勾勒了一个高墙深院闭锁着的寂寞环境,借以烘托下片抒发的孤寂幽怨的心情。

为了表现闭锁深院的幽静寂寞,作者选取了含露的幽兰、翻飞的落叶、隐藏的绿荫中的青梅、飘荡在春风中的柳絮和游丝作为审美对象,从不同视角描摹勾勒,把各个具象组合起来,构成高墙深院中特有的暮春景色。“幽兰泫露含啼萼”一句,化用李贺诗“幽兰露,如啼眼”。水珠欲滴叫泫。浸润着晶莹露珠的兰花,给人的审美感受应该是明丽娇嫩,可是在情怀忧怨的少女眼目中,沾着露珠的花萼似乎也和自己一样,含着啼泪,无限伤感。无情的兰花被有情的人儿赋予相通的人情。第二句写空阶落叶随风翻飞,似乎也和自己一样,身不由主,无人理会。而墙内的“红叶翻阶”,又和墙外“风送”来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墙内是孤寂,墙外是欢笑,一墙之隔,竟然是两重天地,两种情趣。于是,就自然渲染了高墙之内寂寥凄清的环境气氛。三、四两句的句法是一致的。“绿荫青子”、“随絮游丝”,写的是客观景物;“尽愔愔”、“春漠漠”写的是主观感受。客体与主体相契合,景语与情语相交织,深化了凄清寂寞的情韵。李白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绿荫青子”暗用了“青梅竹马”这个典故。目睹青梅结子,自然会联想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年华,可是而今只有青子满枝,物是人非,一切都是“尽愔愔”,何等寂寞冷落。飞絮游丝,在中国古代诗词曲中,常常用来表现迷乱、寂寥、静谧一类意象。晏殊词“炉香静随游丝转”,欧阳修词“满眼游丝兼落絮”,贺铸词“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汤显祖传奇《牡丹亭》“袅睛丝吹来闲庭院”,都展现了相近的心态。这里的“随絮游丝”也同样表现“春漠漠”的意象,托出少女孤寂的闲愁,把春景染上一层冷漠黯淡的色彩。上片的这四幅画面,组合成寂寞深院的意象,与幽闭在深闺中的少女的凄惋心境相契合,烘托了伤春的情怀。

过片“日长未拆秋千索”一句,由写景过渡到抒情。春渐深,日渐长,漫漫白昼,少女更难排遣孤寂。系在架上的秋千索,本来是遣愁解闷的娱乐工具,可是少女既无心曳荡,又慵于拆除,只好让它闲置在那里,让孤寂的秋千索伴随孤寂的自己。何以如此呢?接下一句便直抒情怀:“一倍新来情绪恶”。“情绪恶”是新来的,新来的一度春光,匆匆而来,匆匆又去;新来的春怨也就随之而生。而新来的情绪恶,却“一倍”于前,可见以前也产生过“情绪恶”,只是新来的情绪更比以往成倍的增长,成倍的转恶。仅此一句,就把少女积蓄已久的春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结尾两句,点明主旨,具有画龙点睛的作用。“小阑干”是眼前景,少女终日徘徊在深闺回廊之间,经常抚摸依凭于小阑干上,于是移情于物,把小阑干当作可以依凭的伴侣,“得人怜爱”。物能如此,人却未必,两相对比,终于吐诉出“不比郎心无依著”的怨尤之情。这一收,也就把少女“情绪恶”的原因合盘托出。弥漫于整首词的伤感情调,原来就在于情偶有负于少女的一片痴情。

这首词的艺术特色是意象组合,以景托情。整首词只有两句直抒情意,其它所写的幽兰、落叶、青梅、飞絮、游丝、秋千索、小阑干等等深院中的景象,既不按时间顺序,也不照方位排列,都只是少女眼目中的春景断片。把这些片断的意象用类似电影蒙太奇的手法组合起来,就集中渲染了寂寥凄清的气氛,烘托出少女幽怨伤感的情怀,含蓄地表现伤春的主题。这种意象组合的手法,近似梦窗词,或许正是梦窗词风的余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