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诗群·西川·在哈尔盖仰望星空》新诗鉴赏

《新生代诗群·西川·在哈尔盖仰望星空》新诗鉴赏



有一种神秘你无法驾驭

你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听凭那神秘的力量

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信号

射出光束,穿透你的心

像今夜,在哈尔盖

在这个远离城市的荒凉的

地方,在这青藏高原上的

一个蚕豆般大小的火车站旁

我抬起头来眺望星空

这时河汉无声,稀薄的鸟翼

坠落,使驽马惊惶

逃向我,我站立不动

让灿烂的群星如亿万只脚

把我的肩头踩成祭坛

我像一个领取圣餐的孩子

放大了胆子,但屏住呼吸



克雷奇在他的 《心理学纲要》 中说: “沉思是学会平息精神激动的一种方法……当集中的沉思得到成功时,它就会引起一种异常的意识状态。实践者用如下词语来描写它: 明净、空虚或静寂……这样一种异常的意识状态一旦出现,其本身就可能是极宝贵的。但这种状态的后效被认为甚至是更可宝贵的。”这种后效,他是指人们沉静感知事物引起的灵魂安宁和直觉上的澄明感。

《在哈尔盖仰望星空》是西川早期诗中最广为人知的一首,它是写诗人在特定时空下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敬畏的不是亲近的,是神圣的不是日常的。一句话,是天启的,不是 “炼意”得来的。深夜,在荒蛮苍茫的中国西部,在一个 “蚕豆般大小的火车站旁”,诗人眺望河汉。这时他感到语言的困境:那冥冥中的世界浸透他的肌髓,但“有一种神秘你无法驾驭/你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听凭那神秘的力量/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信号/射出光束,穿透你的心”。这种不可说透的意蕴缠绕着诗人,他“欲辨已忘言”,他毋须借助主观化的意象,因为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都会损失掉他心中、眼里的超验图景。他只消“站立不动/让灿烂的群星如亿万只脚/把我的肩头踩成祭坛”。节制的诗情反使诗情无限弥散,把我放在我之外来写,使诗达到一种天地同参的效果,这就是诗人所说的“诗歌通过现世界对于另一世界的提示”了。那个世界是无声的,寒洁而澄明的。这首诗是纯粹的感觉诗,无所寄托又无不寄托。说它无所寄托是指它纯粹的形式感、美感,说它无不寄托则是指它通过对神圣永恒星空的呼应,来暗示现世人生的粗鄙和噪杂。“头顶的星空和内心良知”使诗人敬畏,像康德那样。

这首诗就具有克雷奇所说的“异常的意识状态”,这也是对东方型的凝神观照作风的一种承继,但它又不无现代精神,完成了诗人所一向追求的诗作中“宗教般的净化力量”,使我们沉默如潮涌,使我们坚信世间会有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