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题材作法论·题材·荣遇
唐人作富贵诗,多纪其奉养器服之盛,乃贫眼所惊耳。如贯休 《富贵曲》 云:“刻成筝柱雁相挨”,此下里鬻弹者皆有之,何足道哉! 又韦楚老 《蚊诗》云:“十幅红绡围夜玉”,十幅红绡为帐,方不及四五尺,不知如何伸脚? 此所谓不曾近富儿家。(沈括 《梦溪笔谈》)
荣遇之诗,要富贵尊严,典雅温厚。写意要闲雅,美丽清细。如王维、贾至诸公早朝之作,气格雄深,句意严整,如官商迭奏,音韵铿锵,真麟游灵诏,凤鸣朝阳也。学者熟之,可以一洗寒陋。后来诸公应诏之作,多用此体,然多志骄气盈。处富贵而不失其正者,几希矣。此又不可不知。(杨载《诗法家数》)
诗家有善言富贵者,所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是也。然亦必世道升平而后可。李太白谓 (为) 唐明皇盛时奉诏作《宫中行乐词》,虽渔阳之乱未萌也,而其言已近乎夸矣。今取凡言富贵者,不曰“富贵”而曰“升平”,必有升平而后有富贵。羽檄绎骚,疮痍憔悴,而曰君臣上下,朋友之间,可以逸乐昌泰,予未之信也。(方回 《瀛奎律髓》 卷五)
富贵诗有绝妙者,如唐人“偷得微吟斜倚柱,满衣花露听宫莺”。宋人:“一院有花春昼永,八荒无事诏书稀”、“烛花渐暗人初睡,金鸭无烟却有香”、“人散秋千闲挂月,露零蝴蝶冷眠花”、“四壁宫花春宴罢,满床牙笏早朝回”。元人:“宫娥不识中书令,问是谁家美少年”、“袖中笼得朝天笔,画日归来又画眉”。本朝商宝意云:“帘外浓云天似墨,九华灯下不知寒”、“那能更记春明梦,压髩浓香侍宴归”。汤西崖少宰云:“楼台莺蝶春喧早,歌舞江山月坠迟”。张得天司寇云:“愿得红罗千万匹,漫天匝地绣鸳鸯”。皆绝妙也。谁谓“欢娱之言难工”耶!(袁枚 《随园诗话》 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