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五代文学与社会文化·隋唐五代文学与妇女·女性作家及其文学创作

隋唐五代文学与社会文化·隋唐五代文学与妇女·女性作家及其文学创作

作家必须具备较高的文化素质与文学修养。唐代女性普遍能接受较好的文化教育,受教育的情况较前代有大不同。唐代女性的文化程度之高,也远非前此朝代女性可比。白居易的诗能为妇女老幼传诵,白诗的通俗易懂固然是一大原因,妇女较高的文化程度以及喜好吟诗诵文也是一大因素。段塔丽在《唐代妇女地位研究》中指出,唐代由于社会开放,科举制繁盛,文化教育普及,社会各阶层对女子受教育都比较重视,并尽可能地创造条件使家中女子能够学习读书。女子所学又多为诗书礼仪之书。如《太平广记》卷七○《裴玄静》载,唐缑氏县女子裴玄静,幼聪慧,“母教以诗书,皆诵之不忘”。又《旧唐书·后妃传》载,德宗时女学士、尚宫宋氏五姐妹,幼“皆聪慧”,其父“教以经艺”,并“课为诗赋”,五女“年未及笄,皆能属文”。唐代散文家李华在写给外孙女的信中说道:“妇女亦要读书解文字,知古今情状。”

唐代随着佛道二教的兴盛,释道思想广为流传,浓厚的崇释道氛围使得许多女子追崇佛道,唐代女子认识、追崇佛道的过程也是接受佛道义理的过程,是接受释道文化的过程。这也有助于教育普及于广大妇女,乃至于社会身份和地位低贱的婢妾,从而使得唐代女子心理走上佛释的空灵、清虚,扩大了她们的精神境界,同时也使得她们在较为活跃的社会活动中增加了可供交流的内容与露面的机会。频繁的社会活动,特别是与文人士大夫的交往,极大地提高了她们的文化素养。

唐代是个极度崇文的时代。“唐人尚文好狎”(《贵耳集》卷下),“尚文”所言极是。在唐代开放的社会风气中,文人尚文成风,从《全唐诗》《全唐文》流传下来的丰硕诗文可以看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樵夫女妓,都好吟诗作赋。唐代女性社会活动较为活跃,女子参政、结社、与异性交往比较频繁,她们不甘于家庭生活狭小的圈子,活跃在社会的许多场所,穿梭官场,游行市里,设筵赴宴,女性留守家中的观念得以变化。她们认为男人能做之事自己也能做,她们个性张扬,大胆表露,常以下棋、弹琴、吟诗、作赋为乐事。《太平广记》卷二七一《孙氏》载,进士孟昌期妻孙氏,“善为诗”,常代其夫与人酬答,有《代夫赠人白蜡烛诗》等。又如卢缄《有唐卢氏故崔夫人墓志铭并序》云:“夫人习礼言诗……洞知声律。”独立而公开的社会活动在女道士身上表现更为突出,段塔丽在《唐代妇女地位研究》引用《三水小牍》说,她们除了自由出入宫廷权贵门下,一些有才学的女道士广交达官名士,与他们吟诗作赋,“联袂出游”。以至于当时一些风流之士,“争修饰以求狎,或载酒诣之”,“必鸣琴赋诗,间以谑浪”等等。

较高的文学素养,频繁的社会活动,尤其是与文人士大夫的频频交往,在尚文的唐代,促使了一批数量可观的女性作家出现。从民间的女冠、生活于青楼的女妓,如诗人李冶、鱼玄机以及薛涛、关盼盼、杜秋娘;到衣食无忧的名媛闺秀,如贞元中宋氏五女(若华、若昭、若伦、若宪、若荀)、鲍君徽、张文姬、步非烟、裴柔之等人;到宫女、朝中要人,如上官婉儿;到皇后、妃子,如长孙皇后、徐贤妃、则天皇帝,都有过文学创作,也多有作品流行于世。据季振宜《全唐诗》所录,诗人1895人,妇女诗人就有124人,占诗人总数的6.5%。《全唐诗》卷七九七至八五○收名媛诗107家,诗535首。其中薛涛、鱼玄机、李冶、元淳当过女冠,四家存诗158首。又据诗歌内容判断,崔仲容、葛鸦儿、葛氏女似乎也属女冠,崔诗3首、葛鸦儿2首、葛氏女1首。七家合计164首。又卷八六三至八六五所收女仙、神、鬼诗,剔除其迷信成分,其中有一些也应属女冠诗,合42首。又外编补遗薛涛2首,李冶2首。这些女性作家身份复杂,不光作家的数量不少,其作品数量也可观,诗作题材广泛,创作的视角也比较独特,是辉煌唐诗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文学史上理应占有相当的位置。但是研究界对这些作家的研究一直比较薄弱,早期的姜华、缪钺等有对薛涛、鱼玄机、李冶等的一般论述。后来有吴益球、胡明等人对唐代女性作家进行分类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开始出现女性诗集笺注,较有影响的如陈文华校注的

《唐女诗人集三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张蓬舟《薛涛诗笺》等等。苏者聪对唐代妇女诗人的研究,面广功深,颇有拓荒性。《闺闱的探视——唐代女诗人》(湖南文艺出版社1991),既是一部唐代妇女生活史,又是一部唐代妇女文学史。融合了文化史、文学史、作家论、作品论,将考证与辨析熔为一炉,对唐代女诗人及其创作做了较为系统的考察研究,努力从总体上把握唐代女诗人创作的群体趋势与美学风貌,对唐代女性文学的研究提出了较多可深入的课题。

唐代能诗善赋的女性很多,特别是有些女冠、女妓,还享有较高的声誉。如被誉为“女中诗豪”的中唐女冠诗人李冶,是唐人选唐诗最早入选的女性,被高仲武选入《中兴间气集》,元人辛文房《唐才子传》称其“专心翰墨,善弹琴,尤攻格律”,诗作浪漫潇洒,有须眉之豪气而无脂粉味,常与文人墨客来往酬唱。故辛文房称赞其诗“形气既雄,诗意亦荡,自鲍照以下,罕有其伦”。纪晓岚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亦云“唐女子工诗者多,然无出李冶之上者”。

女道士鱼玄机,诗作题材广泛,风格迥异,曾与当时众多的风流名士来往,酬答唱和,文学造诣很高,辛文房称赞其《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观其意激切,使为一男子,必有用之才”。近代学者梁乙真誉其为唐代第一流女诗人

薛涛,早年流落蜀中,后被召令侍酒赋诗,因入乐籍为妓,曾与元稹、白居易、牛僧孺、令狐楚、张籍、刘禹锡等文学名士唱和。晚唐张为将其列入《诗人主客图》,属清奇雅正之升堂者,能与方干、贾岛同列,成就颇高。李肇《国史补》云:“乐妓而工篇什者,成都薛涛,文之妖也。”胡震亨《唐音癸签》云“薛工绝句,无雌声”,很能道出其诗歌特色。

薛涛与鱼玄机的研究还波及海外。除了声名显赫多才多艺的女冠、女妓外,许多青楼女子也能诗善赋,唐人品妓讲究才艺,诗歌深入妓馆,这影响到女妓们自觉提高文学素养、注重才艺的培养。此外,还有不少宫女、后妃,名媛、平民女子吟诗作赋,如上文提到的太宗后长孙氏、上官婉儿、宋氏五女,以及隋炀帝侯夫人、唐代最有才气的后妃花蕊夫人、元载妻王氏等等。

注释

① 参见该书第93页,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① 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① 参见梁乙真《中国妇女文学史纲》第226页,《民国丛书》第二编60种。② 详见黄鸣奋《英语世界中国古典文学之传播》,学林出版社1997年版。这方面的研究最早开始于1936年,G.Wimsatt的传记《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生平与创作》;而后研究深度增加,如J.W.Walls1972年的博士论文《鱼玄机三谈》;Jeanne Larsen 1983年的博士论文 《中唐女诗人薛涛的生平与创作》;1987年,Jeanne Larsen又用刘若愚之“natoralization”的翻译方法把薛涛的90首诗译成英文诗集 《Brocade River Poems,Selected Works Of Tang Dynasty Courtesan XueTao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7),译序中高度肯定薛涛作品的思想深度与艺术美,指出现在的唐诗研究应当将薛涛作为唐诗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进行研究。